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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大娘的靈柩被送上山之後,親戚六眷陸陸續續走了,只有隔壁的向大爺還在幫著趙家收拾傢俱,打掃衛生。
趙家堂屋神龕下放著一張供桌,供桌呈深紅顏色,供桌正中放一隻香爐,香爐中升起嫋嫋的青煙,香爐兩邊點著兩碗油燈,油燈的火苗在風中飄忽不定,香爐和神龕之間,立著趙大娘的牌位。趙大姑身穿麻布孝衣,頭纏一條白布,她弓著身子,往油碗裡添了點油,往香爐裡上了三炷香,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磕第三個頭之後,趙大姑沒有抬起頭來,依舊趴在地上嚶嚶地哭:“娘,是我害了倆,倆在福寧鎮上抓中藥,吃得好好的,是我聽人家說,西醫治肺癆病見效快,才把倆弄到城裡去的。早曉得這樣,我就不該把倆弄到城裡去遭這個難……我苦命的娘啊……”
張纘走過去,把趙大姑扶到一把椅子上坐下,安慰趙大姑說:“誰都沒有埋怨你,怎麼是你的錯呢,是日本鬼子的飛機,要了趙嬸的命,哪是你的錯!”
大姑的爹也說:“大姑,不是你的錯。你娘在天之靈也清楚,你把娘帶到城裡去,是想請西醫,儘快治好孃的病。中醫治病來得慢,西醫治病來得快,這道理,大家都曉得!”
向大爺正在趙家堂屋裡收拾傢俱,他把平時不用的桌椅板凳一一收到儲藏室,從儲藏室出來時,聽到趙老爺子的話,也過來安慰趙大姑:“大姑你還說呢,我們趙家屋場的人,哪個不羨慕你娘呢,都說你娘養了個有良心的姑娘,會心疼娘。”
向奶奶也湊過來,說:“大姑你沒聽說吧,我們趙家屋場的人,不,不光是趙家屋場,我們李家大沖的人都說,你爹有眼光,把你送到宜昌城裡去讀書,見世面,才曉得西醫能治肺癆病。真的,要怪,就只能怪日本人,怪日本鬼子的飛機丟炸彈。”
向大爺說:“誰說不是呢,聽說沮河那邊,全都被日本鬼子佔領了,喜北公路沿線,他們都駐了兵,光在喜鵲嶺,就駐紮了一個聯隊,日本鬼子還沿著漢宜公路,一步步逼向宜昌。”
張纘有些吃驚地問:“真的嗎?喜鵲嶺也駐紮了鬼子?喜鵲嶺離我們玖華鄉很近了。”
向大爺說:“你一個兒子伢還好點喲,你要是個姑娘伢,生得這樣白淨,一被鬼子兵碰上,那可就遭了殃,這些鬼子兵,一出據點,就到處尋花姑娘。”
“唉,這日子,還怎麼過喲!”趙老爺子朝自己的女兒看了一眼,長嘆一聲,兀自流起眼淚來。
向大爺有些忿忿然:“這日本人吧,平時都呆在據點裡,只要你不碰上,還問題不大,怕的是那些地痞流氓,土匪惡霸。日本鬼子一來,這些人便跟著鬧事,只恐天下亂得不夠,今天丟字喊款,明天要米要糧……”
張纘驚訝地說:“怎麼會這樣呢,還嫌日本人禍害得不夠嗎,這些人,是趁亂,渾水摸魚,難道就沒有人管管他們?”
向大爺說:“誰來管?在日本人佔領的地盤,政府官員都跑得沒了影,你還指望日本人幫你管治安?想都別想,狗日的日本鬼子巴不得你亂,你亂得不夠,他再添點亂,下鄉搶糧,搶物資,搶女人……”向大爺忽然來了靈感,他看了看趙大姑,又看了看張纘,說,“我看哪,趙大姑要想安全些,必須找個可靠的男伢,要是跟著像張先生這樣的人,就好嘍。”
向大爺說這番話時,趙大姑正悄悄地朝張纘看呢,閃著淚光的眼角明顯地漾著一絲兒羞澀。
向大爺早就把趙大姑的眼神看在眼裡,正要往下深說呢,沒料到向奶奶孃家的侄兒李直平帶著媳婦子跑來投親了,一見到向大爺和向奶奶,兩個年輕人的眼淚便刷拉刷拉地往下掉。
向奶奶一把摟著侄媳婦,驚訝地問:“秀英哪,怎麼了,你這是怎麼了呀?是不是直平他……欺負你了?他要是敢欺負你,你跟姑媽說,看我不揍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