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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朝，長流覺得自己頭重得很，坐在御輦上便有些東倒西歪，回到寢宮更想倒頭補眠，無奈回頭一望，奏摺堆積如山。她輕輕嘆了口氣，在御案前坐下，拿起硃筆開始批閱奏摺。
旺財端上一盞茶，輕聲勸道：&ldo;陛下，您要不先小睡片刻。&rdo;
&ldo;樓相若是求見，讓他進來便是。&rdo;
旺財聽陛下如此說，也不好再勸，心下一嘆，便悄悄退至殿外，在門口守著。
樓鳳棠進殿的時候看見殿內輕煙裊裊，女皇陛下趴在御案上，一顆小腦袋微微垂著，白皙蜷曲的手指虛握著同色的硃筆象牙杆。
一旁的朱窗斜斜支起，露出半樹紅梅，半窗落雪。風輕輕拂著長流額前的烏髮，遮住了她那雙彷彿洞悉一切的眼睛。此刻的她顯得異常安靜、嬌小。
不過片刻，長流便已驚醒過來，肩上披風滑落，她也並未在意，只覺視線有幾分模糊，應是方才不小心壓到了眼睛，她邊下意識地用手去揉，邊輕聲道：&ldo;樓卿來了，坐。&rdo;
樓鳳棠還是第一次見她露出迷糊的神情，許是覺得這才像一個豆蔻少女該有的樣子，心中不由一哂，一開口卻仍是嘲諷的語氣：&ldo;陛下倒是將臣賣了個好價錢。&rdo;
&ldo;哦，是不錯。&rdo;王素和還是有些歪門邪道的，果然昔日的盟友才是最適合捅刀子的人。
&ldo;敢問陛下是如何答覆王大人的？&rdo;
&ldo;朕對王素和講，樓卿曠得久了，因此對這樁婚事很是歡喜。&rdo;
&ldo;……&rdo;怪不得下朝的時候王素和看他的眼神滿是&ldo;饑渴&rdo;。
&ldo;樓卿來得正好，李嗣同如今已經除去，朕想著整頓鹽務是時候了。&rdo;那些鹽商這幾年賺得盆滿缽滿，是該出點血了。
樓鳳棠聽長流說起正事，不由亦正色道：&ldo;臣想陛下梳理完鹽稅，接下來必是要整肅江南的工商業。&rdo;江南幾大商號背後都是世家大族。這幾年，這些門閥世家仗著朝中有人，每每以&ldo;藏富於民&rdo;，&ldo;不與民爭利&rdo;為由極力反對徵收工商稅，與此相反的是，他們大力提倡增加農賦，以便吞併土地。
&ldo;不錯！樓卿有何想法？&rdo;
&ldo;臣想廢去官紳不納糧的制度。&rdo; 徵收工商稅只是第一步打算，這才是他的最終目的。
這一句無異於石破天驚。長流聞言不由詫異地抬頭靜靜凝視樓鳳棠，片刻之後才輕聲道：&ldo;倘若此制一經推行，必然千夫所指。&rdo;
歷朝歷代的皇帝為了籠絡讀書人，無一不實行讀書人和官員一樣不納稅的制度。凡是有功名的讀書人，哪怕只是個小小的秀才，都可以不納糧。這樣的制度造成了許多地主鑽漏子，將土地投充給可免稅計程車子以偷逃稅銀，造成國家稅收大量流失。官紳一旦也需要納稅，自然徹底杜絕了投機取巧的可能，更重要的是，這項舉措從根本上打擊了世家門閥。但是，輿論從來都掌握在讀書人的筆端，一旦開始實行這種制度，必然會被口誅筆伐，極盡詆毀。
&ldo;陛下以女子之身當政，自然得愛惜羽翼。臣孑然一身，卻無所顧忌。&rdo;這一句樓鳳棠說得平靜而鄭重，說罷便屈膝跪了下去。
&ldo;朕既然敢以女子之身稱帝，就從未怕過人言。樓卿不必激將。&rdo;她要的不是流芳百世，她只想國泰民安。至於史書上白紙黑字會怎麼寫，讀書人會如何搖動筆桿宣洩不滿，她並不在意。
長流忽然看進樓鳳棠眸光閃動的雙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