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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衣服讓人畫。先前《良友畫報》淨登。軍閥孫傳芳不是還干涉過?封建。幾千年的封建接受不了模特兒。現在好了,眉眉她們的畫展上都有&l;模特兒&r;畫兒,站著的坐著的躺著的什麼姿勢都有。眉眉也畫靜物、花卉,畫什麼像什麼,栩栩如生,就跟活的一樣。這次的畫展結束了,再辦,我請您去光臨指導。欣賞藝術也是人生的一大樂趣。&rdo;
&ldo;眉眉沒吃了飯再走啊?&rdo;羅大媽說。
司猗紋對羅大媽大談眉眉的藝術,羅大媽卻用了個&ldo;吃&rdo;來大煞了一下司猗紋的&ldo;風景&rdo;。有必要煞一下,羅大媽想。
&ldo;該叫孩子吃了飯再走,大老遠來看您。&rdo;她提醒著司猗紋,走了出去。
有時一句話的分量就在於它普通。
羅大媽一句話的分量幾乎使司猗紋背過氣去,但她還是暗暗責怪了自己那番對牛彈琴。直到她看見床上那塊黑料子,心情才漸漸平靜下來。一塊黑料子也許就是她生活中的一個新領域,她為什麼不讓它屬於畫家蘇眉呢?此時讓料子屬於蘇眉,就像前些年她接待外調者時讓那個死去的國民黨軍官去臺灣一樣重要。
她開始按照她對眉眉身材的估量剪裁、fèng制裙子。雖然她出的樣式並不現代,但她相信衣服就像人生,萬變不離其宗。不就是肥了瘦瘦了肥,長了短短了長麼。只有不肥不瘦不長不短才是衣服的永恆。而談到顏色,只有黑、白永遠不會過時,永遠是顏色中的佼佼者。她憑著自己的分寸感,用當年為大、二旗趕製褲子的速度把裙子趕製出來,然後她給眉眉打了個電話。在電話裡她先不提裙子,她儘可能像長輩對孩子說話那樣讓眉眉抽空兒回來一趟,她有重要的事要告訴她。
蘇眉放下電話感嘆著:一個追上來的婆婆,一個窮追不捨的婆婆。她相信響勺衚衕不會有她的重要事,她也不願給婆婆提供一個&ldo;追上來&rdo;的機會,可她還是去了,就算是路過吧。
司猗紋把那條黑裙子亮給蘇眉,還在疊得四方四正的裙子上繫了條紅緞帶。紅使得黑更黑,黑使得紅更紅。
&ldo;我給你做了條裙子。&rdo;司猗紋說,&ldo;臀圍腰圍都沒量,也不知合適不合適。&rdo;她觀察著蘇眉對裙子的反應。
蘇眉接過來正猶豫著,司猗紋卻已讓她開啟試穿了。
蘇眉開啟裙子,穿上。司猗紋心滿意足地欣賞起它和她,眯著眼說:&ldo;我這眼就是尺。&rdo;她滿意自己的手藝,更滿意蘇眉對這裙子表現出的興趣。
&ldo;合適,挺合適的。&rdo;蘇眉說,&ldo;黑裙子最好配衣服。&rdo;她覺得要肯定就該肯定得具體點,這肯定才更加可信。
&ldo;也得看誰穿。&rdo;司猗紋來了情緒,&ldo;樣子再新,手工再細,有人穿上就不是個樣兒。街上那麼多人,挑不出幾個來。&rdo;
司猗紋一語雙關,即:挑不出眉眉的身材,也挑不出司猗紋的手藝。她由穿衣服風度拐到羅家,由羅家又說到北屋,又由北屋說‐‐&ldo;跟你說吧眉眉,將來羅家搬出去,北屋就是你的。你可以佈置一間畫室,想圖清靜就來北京家裡作畫。也許你還得把房子重新設計、改造一下,裝地板、開天窗(不知她從哪兒得知畫室需要天窗)。你還可以不出門在院裡舉辦個人畫展把畫都掛在廊子上。讓寶妹給你把門兒,我替你應酬客人。誰會料到世道總是變來變去,要不然我怎麼能給你騰出房子當畫室。&rdo;
如果說開始蘇眉只把司猗紋的話當笑話聽,那麼漸漸的她便湧起一種朦朧的懷舊心緒。對於&ldo;響勺畫家&rdo;她倒沒有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