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前路 (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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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成公四年》篇中所云;‘樂者為同,禮者為異。同則相親,異則相敬,樂勝則流,禮勝則離。’此為《禮記·樂記》所云。春秋時,秦、楚皆為異族,然秦時,已盡皆漢人,何為我族?何為異族?”鄭玄開口問道。
鄭玄這番話讓楊明陷入深思。
《春秋左傳》為古文經,《禮記》為今文經。
若以鄭學來講,秦以前,是非我族者,因其心必異,不能相容,但秦以後,始皇帝一統六國,車同軌,書同文,華夏文明完成了最早的民族融合,求同存異,異族自然都成了我族。
只是秦始皇選擇的是暴力之法,得國之後實行的也是以嚴酷著稱的法家,六國的百姓並未真正歸心,所以等到秦始皇一死,帝國便分崩離析,二世而亡。
然後是高祖劉邦一統華夏,漢的統治者吸取教訓,開始重視思想教育,到漢武帝獨尊儒術,儒家中的禮、孝、忠等概念開始植入,外儒內法的治國之道開始。
再到漢武帝北驅匈奴,西摳氐羌,“漢”這個字形成了強大的民族向心力,漢人以漢為榮,甚至異族也以模仿漢人之事為榮。
但是,當帝國達到鼎盛之後,對異族的態度又回到了過去。
用楊明那個時代的話來講就是:你什麼檔次?敢跟我一樣?
對周圍的這些少數民族,漢人有著天然的民族優越感,然後把他們視作異族,低賤、下流,鄙視鏈的最底端。
那些所謂的融合、東遷、南遷,也不過是把對方當奴隸看待,當狗來用。
東漢一百多年的羌亂,根本原因不就是如此?
大多數人全然忘記了,再往前倒幾百年,真正能被稱為華夏的,也就黃河流域的一些部族而已。
歷史的發展,其實就是一個民族融合的程序。
順流而走,國家強盛;
逆流而行,國家消亡。
鄭玄並未提出看法,但是他對楊明提出這樣一問,已是一種回答,而且是集其畢生所學的回答。
鄭玄,兼採古、今經文學,本質上不就是融合?
歷史上不就是因為它所展現出的包容性,最後才能一統經學?
經為史,史照今。
楊明此時不得不再次感慨,鄭玄大才。
而且作為一個穿越者,他此時很自然想到了另外一個華夏民族的代表,盛唐。
唐的包容性可以說是歷史之最,“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無數異族以唐人身份而自豪,更以唐人身份去為之開疆拓土。
也許只有到了那樣的時代,王胡的事情才會發生改變。
“師者,傳道、授業、解惑,可師者並非全對,如何取捨,如何運用,子騫你心中自有定論,但願有一日天下大同,再無王胡者。”看見楊明神色變化,鄭玄開口道。
言罷,他起身,拱手行禮,轉身離去。
楊明趕忙起身,回禮,然後望著鄭玄的背影,心有所動。
除了他這個穿越者,就一定無人看得出這天下將大亂嗎?
比如鄭玄。
鄭玄四十年遊歷求學,又能有幾個人比他更瞭解這大漢的滿目瘡痍。
他之後的屢闢不仕,還自稱無能,是不是也是知道大漢已非個人能力所能挽回?
這個問題或許不會有答案,但是此刻,楊明心中對前路更加堅定。
他之前想走的是爭霸之路,但這條路的終點只是一統天下。
但現在,求同存異,心往盛唐,這成為了他真正要走的路。
雖然在這個時代,那或許會是一條無比艱難、荊棘滿布的道路,但他也將為之奮鬥終生。
望著鄭玄方向,楊明躬身大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