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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靈魂在夢裡遊蕩,看見鳳瑤教她識字,怎麼教也教不會,氣得鳳瑤面紅耳赤;她又看見自己趁夜翻牆要出門,心裡知道牆那邊會有萬嘉桂,可是翻了一道牆又一道牆,卻是始終不見他的蹤影。最後,她居高臨下地飄在半空中,看到了床上的自己。自己鼓著大肚皮仰面朝天地躺了,從褲腰往下全是紅淋淋的熱血,鮮血向上染了小半截衫子,向下染了她雪白的洋襪子,和她腳上的紅繡鞋紅成一片。一個老婆子帶著兩個婦人跑了進來,老婆子一邊跑一邊挽袖子,婦人們則是拎著傢什和熱水。茉喜看到這裡,恍然大悟,這才想起床上那人是真的自己——自己流盡了鮮血,快要死了。
想到這裡,她忽然感覺自己的所作所為都很滑稽,竟是醉酒一般地又笑了一聲。笑過之後,她閉了眼睛,神情徹底地恍惚了。汽車停了,她不知道;滿襠滿腿血淋淋的小武抱著她下了汽車,一邊往他們的新落腳處奔跑,一邊扯著破鑼嗓子狂喊醫生,她也不知道。
她怕了,嚇得魂飛魄散。回頭向後望,她發現自己上不著天下不著地,身後也是茫茫無盡的虛空。惶惶然地伸出一隻手,她哭了,第一聲喊的是鳳瑤。不喊鳳瑤喊誰去?只有鳳瑤永遠不跟她一般見識,永遠慣著她。朦朦朧朧的,虛空迷霧之中顯出了鳳瑤的身影,鳳瑤靜靜地望著她,莊嚴冷淡,是天女、是菩薩。任憑茉喜如何呼喚,她若隱若現地端立於霧中,就是不肯走到她近前去。
然而在下一秒,茉喜在喉嚨裡很輕很弱地咳嗽了一聲,一口氣咳嗽出來,她昏昏沉沉地又活了。劇痛如同麻繩,五花大綁著她,緊纏了一路,直到此刻才稍稍地給她鬆了綁。她抓緊時間喘了幾口氣,意識到自己還在流血。冷不丁地笑了一下,她半夢半醒地想:“好嘛,第一次生孩子,就生到人家黃花大小夥子的懷裡去了。這麼丟人現眼的事情自己都幹得出來,說起來也是一奇,往後光著屁股上大街,都不用羞臊了。先是讓仇人弄過去翻來覆去地睡了好幾個月,又在個大小夥子懷裡下了崽子,這麼個娘們兒,萬嘉桂還能要?給我我都不要!”
於是她急了,急得又哭又罵:“你傻站著幹嗎?過來呀!你傻啊?過來呀!”
他知道她活著也沒有自己的份,但是,他寧願只旁觀,只旁觀也沒怨言。
喊到這裡,她開始跺腳號啕,“萬嘉桂呢?讓他也來!你們兩個忘恩負義的,我救過他也救過你,現在你倆湊成兩口子,不管我的死活了?”
小武低頭看著她,看一會兒,對她輕輕地搖一搖顛一顛,冷風在心頭席捲而過,他想這不是完了嗎?這個女人,可不是徹徹底底地要沒了嗎?
然而鳳瑤依舊不言不動,甚至微垂了眼簾,不肯看她。於是茉喜紅著眼睛向前衝,要去抓她打她,可週身的力氣剛一調動,她猛地睜了眼睛,眼前的景物瞬間鮮明瞭,周身的疼痛也瞬間清晰了,她張開嘴,聽自己發出了一聲刺耳的銳叫。
然而茉喜沒有再作回應。她悄悄地疼,疼到極致,又悄悄地失去了知覺。
銳叫之下,是婦人溫柔絮叨的撫慰聲音,還有老婆子心平氣和的指揮聲音。彷彿是有人在她耳邊說話,賠著小心讓她這樣那樣,可她全聽不清楚,因為瘋了一樣直著喉嚨叫,幾乎要把自己震聾。汗水和淚水一起糊了她的眼睛,這樣稠的汗與淚,幾乎快要黏成了血。
土路再簡陋也是條正經道路,小武只感覺整輛汽車向上一昂又一落,和方才相比,這一回就算是落到了平臺上。慌忙低頭再去看茉喜,他沒有眼淚,只有熱血一陣一陣地湧入頭臉,讓他的眼睛都發燙,掙命一般地大喊出聲,他氣沖沖的,像是要呵斥她,“路好走了,你可別死!”
房內的婦人和婆子聽了她的嗓門,一起鬆了口氣。趁著她身體還有熱氣,還有力氣狂呼亂叫,老婆子下了狠心,兩名婦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