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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文德抬手撩起了她汗溼了的額髮,鷹鷲一般的兩隻眼睛竟然閃爍了柔和的光,“這回家裡沒外人了,以後對你再好點兒。”
平心而論,這頓飯並不講究,好處只是油大肉多,符合陳文德心目中“好菜”的標準。然而在飲食一道上,茉喜和陳文德乃是一對知音。油汪汪的米飯伴著切薄了的肉片,中間夾著碎青菜,被茉喜一勺一勺地塞進嘴裡,吃兩口,就著陳文德的手,她再喝一大口滋味濃厚的熱湯。她本是個被老婆子掏空了的皮囊袋子,可是飯菜熱湯一點一點地進了肚,她的嘴唇油潤潤的有了厚度,面孔也顯露了一層淡淡的血色。一側肩膀倚著陳文德的胸膛,她吃著吃著,忽然鼓著腮幫子扭頭看了他,“我給別人生孩子,你也伺候我?”
茉喜嚥下了口中的肉與飯,“孃胎裡的孩子你也嫌?”
茉喜從來沒吃過這麼滋補的一頓飯。
陳文德立時瞪了眼睛,“我自己的孩子我就不嫌!你懷十個我都不嫌!可你下的那個玩意兒跟我有關係嗎?你前頭那些臭不要臉的濫事,我怕我管不住我的脾氣,我從來不提!你可好,故意挺著個肚皮在我眼前晃,生怕我想不起來!你個小娘們兒,往後再敢對別人松褲腰帶,老子一槍斃了你!”
茉喜一聞著飯菜香氣,立刻掙扎著坐起了身,“把碗筷給我,我先吃幾口墊墊肚子。”
茉喜看他越說越激動,竟是有了點要發瘋的意思,要放先前,她會對著他連打帶罵帶飛眼風,擺出妖冶潑辣的模樣哄他。可是今天,她不知是身體太虛弱還是怎的,竟然會是無比地心平氣和,也不怕,也不怒。
陳文德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彎腰揭開了食盒蓋子,從裡面端出了一隻沉甸甸的大碗,“爺們兒的事你別管,不缺你吃不缺你穿,你問那麼多幹什麼?我從外面館子裡給你弄了幾樣好菜回來,你是現在吃,還是等會兒吃?”
低下頭湊向陳文德手裡的大碗,她又喝了一大口湯,然後低聲說道:“我知道你對我有真心,真心對我好的人,罵我打我我都不在乎。”
下意識地沒接這個話頭,她另起題目問道:“你到底在打什麼仗?不是你打別人嗎?怎麼打到後來,反把自己打跑了?”
陳文德彷彿沒料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扭頭盯著她看了片刻,他沉著臉質問道:“換招數了?跟我來軟的了?”
茉喜一聽這話,忽然有點傻眼——原來那一身長毛的猴崽子醜歸醜,可自己今天若不多瞧他幾眼,過幾天他可就要離開自己了,自己再想瞧,也瞧不到了。那猴崽子再討人厭,再折磨人,也是她懷了八個多月的一塊骨肉,真要是說送走就送走,她若有所失一般,心裡不由自主地空了一下。
茉喜把吃空了的大海碗向他一遞,“賤種,聽不得一句好話。給我端碗水來,我漱漱口。”
然後他直起腰,居高臨下地對著茉喜又笑道:“好,這孩子既然出了你的肚皮,和咱們就沒關係了。我呢,好人做到底,也不拿孩子當人質,哪天我派個人過去,把孩子交給萬嘉桂也就是了。”
陳文德定定地凝視著她,毫無預兆地,他笑了一下,隨即接過大海碗,起身出門叫人送來了熱水。
陳文德深深地低了頭,在她面頰上親出了響亮的一聲,“一回生,二回熟,還能總遭罪?”
送熱水的人是小武,端著一大壺開水進了門,他飛快地瞥了茉喜一眼。這一眼看得很深,是要把茉喜印入眼中,出了門閉上眼,再慢慢地細看。
茉喜忽然感覺陳文德和鳳瑤一樣,也是可以慣著自己的,便委委屈屈地低聲說道:“這回可遭洋罪了,比吃藥那次還疼,差點兒活活疼死我。往後我可再不生了,我還沒活夠呢!”
有陳文德在,他也就剩這麼一點福分了。陳文德沒有特別地提拔栽培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