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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房門開了,鵬琨蹦蹦跳跳地回了來,“媽,怎麼樣?我看那幫人都走了,您出面把他們給攆走的?”
話說到這裡,白二奶奶不說了,因為眼淚和熱氣哽在喉嚨裡,生生地堵回了她的下文。下文是什麼,不必說完,鳳瑤也明白。母親是可憐自己還沒有嫁出去——從深宅大院裡往外嫁,和從寒門小戶裡往外嫁,在母親眼中,是大不一樣的。孃家體面,女兒在婆家的腰桿也直。白二奶奶對於女兒素來是不大上心,但是對於女兒的人生大事,她早有了她的念頭和主意。她自己是剛強的,所以莫說她的女兒,甚至她的貓貓狗狗到了別人家,都不能受一絲一毫的白眼。
白二奶奶一言不發地起身走到了心肝寶貝大兒子面前,咬緊牙關揚起手,在兒子那張漂亮面孔上抽出了一聲脆響。
白二奶奶沒有看女兒,眼望著前方開了口,“我在好些年前就知道,遲早會有這一天。只恨這一天早來了半年,可憐你還沒有——”
鵬琨愣了愣,隨即捂著臉嚷了起來:“媽你瘋了?你打我幹什麼?”
她等著女兒號啕一場,然而鳳瑤栽栽歪歪地在椅子上坐下了,卻是說道:“媽,只要能把債還清,賣就賣了,咱們大不了換一處小房小院來住。只要心裡清靜利索,住哪裡都行。”
白二奶奶惡狠狠地怒道:“我就打你這個不是男子漢的混賬東西!”
白二奶奶姿態僵硬地微微一點頭——不是故意要對女兒冷淡,而是周身的筋骨全像被凍住了似的,已經不聽她的調動。
鵬琨捱了一個嘴巴之後,因為不能打還回去,所以氣沖沖地又跑了。
她不肯聲張,也不吃喝,單是端然而坐。如此不知坐了多久,鳳瑤強掙著走來了,見面便是帶著哭腔問道:“媽,咱家是要賣房子了嗎?”
鳳瑤也回了房。白二奶奶獨自一人枯坐著,腦子裡亂紛紛地想天想地,想自己剛剛嫁到白家時的情景,想那時十八九歲的新郎白二少爺。腦子這樣活潑,身體卻是麻木冰冷。她不叫僕人,僕人知道她心裡難過,也不進來打擾她。於是她直挺挺地,就這麼坐了一夜。
白二奶奶回了房間,一顆心冷硬地往下沉,沉得快要跳不動,周身的肉卻是亂顫,一隻手伸出去,哆嗦得竟然端不起茶杯。
翌日清晨,到了出殯的大日子。
白二奶奶是有氣派有威嚴的,債主子們聽了她的話,又知道白家縱是什麼都沒了,這一大片房子卻是跑不了的,所以也就暫時做了撤退。
白府名副其實,內外當真成了一片白茫茫的光景。白二奶奶坐在自家的大馬車裡,並沒有去留意自己的兒女,單是茫然地向前行。及至送葬隊伍到了城外墳地,白二奶奶下了馬車,看起來依然是端莊威嚴的,然而心頭迷迷濛濛,甚至不知道棺材是怎樣入的土。糊里糊塗地,她又上了大馬車。
白二奶奶守著電話好話說盡,臉面體統全不要了,也就只借到了千八百塊,白家被債主圍攻的訊息卻是立時傳向了四面八方。白二奶奶硬著頭皮忍著眼淚,帶著那到了手的千八百塊露了面。把這千八百塊分給了債主子們,她斬釘截鐵地發了話,說是隻要等白二爺一入了土,她立刻賣房還債,決不食言!
白天下了一場秋雨,道路泥濘,馬車走得很慢。白二奶奶在陰暗的車廂中閉了眼睛,車中只有她一個人,兒女們坐在後頭僱來的大騾子車裡,沒膽子和她擠一輛,她知道他們其實都有點怕她。
鵬琨跑了,債主子們叫嚷了半天不見白家人露面,本來沒有氣,也生生地熬出了氣。白二奶奶坐在屋子裡,哆嗦著向四面八方打電話,想要火速湊一筆款子來救急。然而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白家是個坐吃山空的破落戶,白家的親戚朋友們也全是差不多的面貌。縱是真有幾戶略闊綽些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