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迷霧之城（十四） (第3/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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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頭一望，才發覺她聽著他們說話的一會兒功夫，無聲無息地把自己面前那一壺都喝乾淨了，還來要他的。
“蓉姨娘，是十八歲嫁給我爹的。”
他們緊挨著坐在一起，抬手就會碰到她的衣襟，女孩髮間溫暖的梔子香氣混雜著爛漫的酒香，惹人心神盪漾，先前陰雲般的那些思索，“砰”地一下便全散了。
“嗯。”慕瑤聽見了，笑了笑，心情複雜地重複了一遍這個蒙塵了好多年的名稱，“蓉姨娘。”
他的睫毛輕輕動了一下，繞開她的手，徑自給自己倒，按捺住劇烈的心跳：“你……已經喝了一壺了。”
來來回回，慕瑤屢次提及，屢次避諱，忌之如洪水猛獸，連名字都不願意提，只肯稱一句“她”的人，竟然是她的生身母親。
凌妙妙酒量算不上好，在涇陽坡一壺燒刀子，就能讓她醉得胡言亂語，再喝下去，得成什麼樣子？
凌妙妙詫異：“是蓉姨娘？”
“沒有，沒有夠一壺。”妙妙口齒不清地辯解，右手扒住了他的手臂，半個身子無意中靠在他身上，急切有點兒委屈，“差這一杯才醉。快幫我倒，我渴。”
慕聲頓了頓，應道：“白怡蓉。”
她的呼吸已經吹在他頸側了。
凌妙妙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回過頭悄聲問：“她是誰？”
“……不行。”他頓了頓，艱難地吐出兩個字，將她的手臂輕輕放下去，不知道是在攔她，還是在剋制自己，“渴，我去給你倒水。”
那女人看著她吃下去，又抱著她哭天抹地捶胸頓足，哭得她的衣服都沾溼了：“誰愛當捉妖世家的家主啊！瑤兒不當了，咱們嫁個好男人不就好了嗎？一輩子舒舒服服的……”
他端著酒壺不撒手，生怕她有可乘之機，剛起了身，一扭頭，發現柳拂衣直接拿過自己的酒壺伸過去，豪邁地給她斟上了，“倒什麼水……大過年的，喝酒！”
她的神智渙散開，彷彿嗅到了那些年溫熱的香氣，有熬好的排骨粥，還有煮好的雞蛋。
慕聲咬著後槽牙：“柳公子……”
不知是不是酒精作用，她沒再避之不及，而是頓了頓，帶著迷離的表情說了下去，“她對著門口的下人又打又罵，提著個食盒闖進來，給我送飯。”
“謝謝柳大哥。”還沒能他劈手來奪，凌妙妙就笑著一飲而盡了。
“小時候，爹待我很嚴，要是沒達到標準，就得去一個黑屋子裡關禁閉。”她喝了一口酒，睫毛垂下來，帶著一點淡淡的笑回憶往昔，“沒有爹的命令，誰也不能放我出來。又冷又餓的時候，只有她……”
隨後，她還不饜足，飛快地抓起他放在桌上的杯子，跟著灌了下去，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他的杯子邊緣，像只貪食的貓。
慕聲垂眸，沒有牴觸，安安靜靜地聽著，看樣子似乎還聽進去了。凌妙妙悄悄回頭看他，感到很欣慰。
隨後，她心滿意足地將兩隻空蕩蕩的酒杯捏在手上玩，一會兒平碰一下，一會兒杯口相抵，似乎是沒覺察到少年正雙眼發紅地盯著她，像是野獸盯緊了活蹦亂跳的白兔。
“天不亮就出門練術法，每天畫滿十張符，每隔一個月，出門歷練一次。”
她還捏著那兩隻杯子，抬起眼，對他傻乎乎地笑：“新年快樂呀，子期。”
慕瑤今天多飲了幾杯，臉上也泛起薄薄一層紅，比平日遲鈍一些，聞言倒也沒有推辭，只是有些不好意思，慢慢地開口，“我小時候，過得很無聊。”
驟然數個煙花爆開，窗外一明，奼紫嫣紅，無限星光散落。
“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