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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就是狗瘟蔓延。為了不把瘟病傳染給別的狗和人,為了死後成為狼食,從而讓狼也傳染上瘟病死掉,避免出現狼吃羊的時候沒有藏獒保護的局面,得病的藏獒包括領地狗、寺院狗、牧羊狗和看家狗,像它們的祖先那樣離開西結古草原,走進了昂拉雪山,走進了密靈谷。躲藏在密靈洞裡悄悄修行的丹增活佛又一次見識了密密麻麻的藏獒橫屍遍野的場面。他和跟他來這裡的忠心耿耿的鐵棒喇嘛藏扎西一起,一連半個月都在冰天雪地中面對著大吃大喝的狼群,祭祀著藏獒之魂。
領地狗群的被清洗和這場瘟疫的發生,也就意味著領地狗群的消失。西結古草原上,奔騰跳躍的領地狗群‐‐一個偉麗的生命景觀,這麼快就被血與淚的風煙吹進了僅靠挖掘才能顯現一絲亮色的歷史大坑。
父親和七個上阿媽的孩子天葬了所有被清洗的領地狗。同時被天葬的還有西結古寺專門給領地狗拋撒食物的老喇嘛頓嘎。他看到那麼多領地狗被打死了,就覺得自己既然無力保護它們,活著也沒意思,於是就死了。誰也說不清他是老死的,還是自殺的。反正那麼多領地狗一死,他就死了。
屬於喜馬拉雅獒種的藏獒壽命一般是十六年到二十年,西結古的藏獒有活到二十三年的,那就是大黑獒果日。在領地狗群遭到大清洗的時候,父親以看守學校大門和放牧學校牲畜為藉口,把它跟另外幾隻具有岡日森格血統和多吉來吧血統的藏獒帶到了學校。大黑獒果日以老壽星的姿態一直活到了1972年。它是父親認識的藏獒裡,唯一一個壽終正寢的。
大黑獒果日去世以後,父親就離開了他的學校,離開了西結古草原,帶著一公一母兩隻小藏獒回到了西寧。政府對他這個最早投入少數民族普及教育的人給予了一定的關照,讓他留在了&ldo;文革&rdo;中青海省最早恢復的省民族事務委員會教育處工作。那一對被父親稱作岡日森格和多吉來吧的藏獒,就依傍著父親,在一座並不繁華的城市裡度過了它們生命的全部歲月。父親的母獒多吉來吧死在第一胎的難產中,腹中的孩子和母獒都死了,它是飲血王党項羅剎的後代,在離開了雪山草原之後,這只比石雕更堅強比獅虎更威武的党項藏獒,就這樣脆弱地死掉了。
父親欲哭無淚,不住地對家裡人嘮叨著:真是太遺憾了,我的公獒岡日森格和母獒多吉來吧居然沒有留下後代。它們是最純粹的喜馬拉雅獒種,它們身上流淌著雪山獅子岡日森格的血,流淌著大黑獒那日的血,流淌著多吉來吧也就是飲血王党項羅剎的血,流淌著大黑獒果日的血,可是它們居然就這樣絕後了。老天哪,哪裡還有這麼好的公獒和母獒,沒有了,恐怕連西結古草原也沒有了。西結古草原一沒有,全世界也就沒有了。
父親的擔憂並不是多餘的,有個懂行的客人(他的名片上印著&ldo;美國藏獒協會亞洲分會總理事&rdo;的職務)拿著多吉來吧的照片告訴父親,像父親的公獒岡日森格和母獒多吉來吧這樣血統純粹、種源古老的藏獒,這樣體大賽驢,賓士賽虎,吼聲賽獅,威儀如山的藏獒,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恐怕也是最後一次看到了。父親的母獒多吉來吧死後,也不知從哪一年開始,我們家就不斷來了一些陌生人,他們是慕名而來,是來參觀父親的公獒岡日森格的。有本地人,有外地人,有臺灣的電影演員,有在西寧多巴體育訓練基地訓練世界頂級運動員的著名教練,還有荷蘭人、德國人和美國人。他們留給我的印象是,見了父親的公獒岡日森格統統都會吃驚,然後就是讚美。有個北京人的話是這樣說的:&ldo;哎喲我操,這麼棒,從來沒見過?你哪兒搞來的?賣給我吧?&rdo;
許多人來的目的就是想把父親的公獒岡日森格買走,父親總是搖頭不語,笑而不答。我記得曾經來過一個日本人,帶著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