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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派的床罩卻不見了,上面只有幾床顯得寒酸的普通被褥。被頭們都不乾淨,眉眉覺得屋裡的氣味彷彿就是由此而生。
婆婆出人意料地沒睡午覺,她側臥床頭,後腰上擠著兩隻枕頭,正不動聲色地觀察她們。媽早就坐上了那個絲絨杌凳,婆婆沖她招了招手,媽才站起來走過去,坐在婆婆床邊。顯然,她們早已瞭解了彼此的現狀,不用詢問不用回答也會瞭解得細緻入微,婆婆甚至連她們來的目的也瞭如指掌。
媽還是語無倫次地敘述了雖城,說著,不時看看眉眉,彷彿雖城的一切都可以由眉眉作證,不是麼,早晨出門時她還可憐地吃過顛茄。怎麼辦?現在只好把眉眉和她的箱子擺給北京。我們終歸是兒女情長,難道還能見死不救?
婆婆不說話,靠著。
舅舅甩著胳膊在屋裡走,只說了一句話:&ldo;哪兒都一樣。&rdo;說完試探似的看看母親,像是問她:我說得對嗎?是時候嗎?是火候嗎?您看哪?
婆婆還是不說話,對莊坦的表態也不加可否。
舅舅的表態婆婆的無休止的沉默,才使眉眉突然明白一個事實:她原本是不受歡迎的。在雖城她只想到自己不願意來,為什麼就沒想到北京也不歡迎她呢?現在她就像一個誤入歧途的小叫花子,守著爸那個年代不明的飛毛奓翅的小箱子,就更像。這比夾緊雙腿站在生活老師面前更不是滋味。
也許顛茄的力量還沒有退去,她還是一副口乾舌燥的樣子。嘴唇泛著薄皮,使她不時用自己的牙尋找自己嘴上的皮,咬下一塊,再找。她只有一個盼望,盼望婆婆離開枕頭果斷地把她們趕出去,哪怕就說白了,說她是個小叫花子也行。
媽還在說著雖城。說雖城,是為了證明她的困難,證明她既然把眉眉送來了,就是一個打發不走的現實。說雖城越是像她形容的那樣,她和蘇友憲就越不能顯出落後,而婆婆怎麼也是家庭婦女,不用參加(運動)。
媽這番話才使婆婆離開了枕頭。她出其不意地登上鞋,騰地站在莊晨面前說:&ldo;我就是不愛聽這句話,一輩子不愛聽這句話。家庭婦女還能把你們拉扯成這樣?到現在,出息的是你們,進步的是你們,家庭婦女還是我。你不看報紙還是不聽廣播,你怎麼就斷言我不參加(運動)?最高指示是怎麼說的,不是說&l;你們要關心國家大事&r;嗎,怎麼惟獨我就不能關心?&rdo;
婆婆的話是說給媽聽,眼睛卻不離開眉眉。
&ldo;您沒聽懂我的意思。&rdo;媽對婆婆說。
&ldo;誰不懂?我不懂?&rdo;婆婆說,&ldo;不就是為了你們的困難,我才只配當個家庭婦女?&rdo;
媽不再說話。
為了困難而沉默。
困難不就是眉眉麼,眉眉就是個困難。不然為什麼婆婆一邊說一邊看她?原來她看的就是眼前這個困難。她覺得媽就是為了她這麼個困難才向婆婆作著乞討。從前她滿以為自己的存在就是她自己,她才可以不看老師的黑板不聽老師的朗讀,自己在大街上想念什麼就唸什麼。對於同學們那些胡亂編造的故事她可以盡情地貶低,她還可以背起自己的行李捲兒自由自在地回自己的家,家裡她還有個為她表過忠心的小瑋。現在她倒成了困難。
更使她不能容忍的是大家都在議論這個困難。
顛茄的效力仍在她體內發揮著。
那好吧,再見吧。
&ldo;困難&rdo;就困難地提起了困難的箱子。
這時她眼前又出現了一位新人。那新人是從裡屋出來的,新人奪過了她的箱子。
媽管新人叫竹西。
眉眉知道竹西是舅媽。
她仰望第一次與她見面的舅媽,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