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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就是個日軍的小醫院,方圓幾十裡的日偽軍都到這兒來治傷治病。敵人逃跑後,扔下了這批藥品。小董發現原來這屋子本是一間小藥房,藥品在藥架和桌子上零亂地堆放著。她和有備開始清點、辨認。敢情這藥房裡除了外科常用藥,竟還有他們在路上說過的磺胺,外用和內服的都有,均為日本製造。磺胺是後方醫院急需的藥品,這當是戰地外科的救命之藥。他們把磺胺挑揀出來,又撿了些其他藥品,用兩個被單包成兩個包袱。小董掂掂分量說:“就這些吧,都是最有用的,再多咱倆也背不動了。”他們背上包袱,告別了當事人,出了村往回走。小董對有備說:“那一次要是有磺胺,那個戰士不一定被截肢。當時什麼消炎藥都沒有。”
出了柏舍,太陽已落山。兩人這才想到,從上午離開代安到現在,連飯都沒吃一頓。加上天氣炎熱,兩人的衣服都已溼透。揹著大包袱走路,就更感勞累。小董對有備說:“有備,咱倆真有點高興過頭了,讓這點磺胺給鬧的,連飯都忘了吃。這磺胺雖好,可當不了飯吃。”有備說:“餓是小事,就是渴。”小董說:“又餓,又渴,又累,咱們得休息一會兒。前邊的村子是常營村,咱趕到常營吧。”有備說:“頂多還有三里地。”
有備和小董來到常營,天已擦黑。他們對這個村子不陌生,他們都來這個村子出過診。進了村,他們找到靠近村外的一個抗屬大娘家。這位大娘隻身一人過日子,兒子當八路,閨女過了門,老伴已去世。家裡不寬綽,只有兩間屋,大娘住一大間,有盤大炕;還有一間放柴草的小屋有盤小炕。大娘一看來了兩個穿軍裝的八路也不奇怪,把小董和有備讓進屋,不說二話就燒水做飯。小董也不客氣,挽起袖子給大娘打下手。他們在大娘家喝足了水,吃飽了飯,當他們背起包袱要出門趕路時,大娘卻提醒他們說,現在天色已晚,雖說有月亮,夜間走路還是不太平。敵人的據點雖然一個個被端了,有些零零散散的偽軍,專等晚上出來活動。再說,往東走就是梨樹趟子,前幾天就有一個區幹部在梨樹趟子裡被殺害。大娘勸他們住一夜,天明再走。
正要出門的小董覺得大娘的話有道理,就自作主張對有備說:“還真不能大意,咱住下吧。”說著就又返回屋裡。他們解下身上的包袱,大娘開始給他們點燈掃炕。
大娘把一盞燈放在燈牆上,夠過笤帚把炕掃淨,又對他們說炕角有被單,讓他們自己拽。大娘說完就要出門,小董方才明白大娘是要把這條大炕留給她和有備這一男一女。其實八路在行軍中常有男女同志同宿一間屋子的事,戰時的一切非常都屬正常。可是面對這條大炕,小董和有備還是願意留下大娘和他們同宿。小董挽留大娘,大娘卻說,醫院人愛乾淨,她自己常常不洗涮,她自有睡處。大娘又告訴小董,院裡有水缸,水缸旁邊有洗臉盆,讓他們洗涮。說完就閃出屋去。小董留不住大娘,和有備在水缸旁邊簡單洗涮後,先回屋上了炕。她跪在炕上找被單,原來被單也只有一條。她猜想也許這是大娘的疏忽,也許大娘家就沒有第二條,便又想到戰時的一切非常都屬正常。她把一團被單扔到炕的正中。
小董在炕上找被單,有備只在炕下站著。小董說:“有備,快上來吧,這樣睡也不是頭一次。”有備說:“先前人……多。”他的意思是說,先前他們行軍住宿,男女同住的事有過,可那是全醫院的人擠在一起睡,而今晚只他和小董兩個人。小董見有備不上炕又說:“算啦,人多人少還不都一樣,都怪環境殘酷的過,還講什麼條件。講這講那咱們都別睡了。”她再次招呼有備上炕,有備才一邁腿上了炕。他光著腳在炕上一站立,腦袋幾乎頂到了檁梁。小董這才覺出這有備真是個大男人了,心想我還老把他當成從前笨花那個孩子。
小董對有備說:“有備,咱睡吧。”
有備說:“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