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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天師忽然莫名的覺得有些涼意。
老太君坐在鑲嵌雲英石的茶床上,一旁桌案上放著白玉蓮紋茶盞,還有一個小小的黑漆金邊木匣。
只見她唇角含著淡淡笑意,雙眼似有渾濁,語氣卻柔緩,「乾天師請入坐。」
乾天師頷首落座——身旁案上早已備好的白玉茶盞中,陣陣清茶幽香正從茶蓋邊沿溢位。
他沒有開口。
論輩份,老太君的輩份在大京無人能及,論交情,雖然他往日從未與老太君有私交,但老太君同恩師元天師卻曾相交一二的。
恩師元天師為人淡泊,當初也是為了報知遇之恩才入宮輔助嘉惠帝,平素最不喜同達官貴人來往,能得相交一二的,必定是另眼相看之人。
他不敢小覷,加之此刻心有震撼,怕一開口便會露了痕跡。
「多謝乾天師方才援手,」靜默了片刻,老太君緩緩開口,「若不是,老身那六丫頭今日只怕就要出醜了。」
乾天師只覺心中一跳,拱手謙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老太君笑了笑,看著乾天師眸光忽地清澈閃亮,「聽聞乾天師精通摸骨相面之術,不知方才替老身那六丫頭相看時,可有所得?」
老太君說得很平靜,語速也始終平緩如一,只那雙突然明亮的眼卻一直定定的看住乾天師。
乾天師費了很大力氣才抑制住自己面上神情不變,可身子卻還是微微顫了一顫,他強笑道,「貧道修為淺薄,方才也未曾仔細……」
他沒有說下去,老太君突然笑了,且笑得十分之意味深長。
「嘉惠十九年,」老太君看著他,唇角又淡淡笑意,「元天師曾對老身言及,說兩大弟子中,大弟子於人道一途極有慧根,摸骨相面之術已得他八成——」頓住,又笑了笑,「如今十餘年過去,乾天師想必更有精深之處,又何需謙辭?」
聽著老太君的話意,乾天師只覺額頭似有汗意,心中頓時複雜難言,卻依舊默然。
從看見那個丫鬟起,他心中就有了某種預料,見到了老太君,這種感覺就更強烈了。
或者更確切的說,從他再度見到十一年前的那個嬰孩,那個命格分明早該夭折的女嬰活生生站在他眼前,甚至還是在納蘭侯府中——他心中已然是驚濤駭浪了。
當年鄭國公夫人送進宮那張字條上的生辰八字分明是夭折之命,而後,他來納蘭府也親自骨檢視,也的的確確是早夭之命數。
也正是思及那嬰孩命格會早夭,他才按鄭國公夫人所指說了違心之言,以償舊日之諾。
至於鄭國公夫人為何要對付一個剛出世的嬰孩,他並未問過也不想知曉。
只當是了了一段舊日恩情,從此再無瓜葛。
從頭至尾,他從未同納蘭府其他人有過私下來往,隨著時間漸逝,他自己幾乎都快將這件事遺忘了。
誰知十一年後無意扶住的一個小丫頭,卻是自己認為早該夭折之人。
苦笑一聲,自己最得意的莫過於這摸骨相面之術,如今看來,卻真真的諷刺!
看著上首端坐微笑的老太君,他心中低低一嘆。
那段因果——老太君只怕是早已知曉……
閉了閉眼,乾天師慢慢起身,面向老太君深深一揖,「貧道罪孽了!」
腳步聲響起,老太君走了過來將他扶起,「乾天師請入座——老身非有他意,實是情非得已,才請天師來此一敘。」
乾天師微有驚詫,卻也不好讓老太君這般相待,便微微躬身一禮,退回了座位。
老太君緩緩走回雲床,坐下,將目光再度投向乾天師,「凡事皆有緣由,天師之不得已處,老身也明白。舊事不必再言,老身今日只有一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