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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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把早已備好的零錢遞過去。向家與賣油人的交易最為簡潔,無須挑揀,對分量也不存爭議。洋油產自美孚油行,想摻水也摻不進去,不似賣酒的。
就在賣油人將煤油提入秀芝的油燈時,一個人影兒正從東向西飄忽過來。這人個子偏矮,紫花大襖的前大襟被他掀起一角掖入腰間的褡包①,一杆旱菸袋搭在肩上,菸袋的後邊連著火鐮和煙荷包。他走起路來身輕若燕,宛若戲臺上的短打武生。每天的這時,他都要移動著碎步從笨花的最東頭走向最西頭。每天他都要從賣煤油的油桶前走過,每天煤油桶前都有打油的。每天打油的跟前都站著秀芝,每天秀芝看見他就像沒看見。轉眼間他的腳步所到之處就是笨花一條街。這時街上的閒人多起來,他們像專門等待著這個時刻,專門等待著這人的到來。或許這才是笨花村真正的黃昏。
這人叫五存,他這習慣性行為使他得了個綽號叫“走動兒”。此時走動兒正敦促著自己往一戶人家趕,這戶人家有個正等待他的女人。走動兒沒有辦法阻止住自己這每天黃昏時的走動兒。如果男女之間有一種見面叫做幽會,那麼這就是幽會了。所不同的是,在這場幽會里已沒有任何秘密而言。一街的人都在等待著這個幾分浪漫、幾分刺激的時刻,等待這個時刻的人裡也包括了那女人的丈夫和兒子。女人的丈夫叫元慶,也姓向,是個鬍子連著鬢角的駝背。女人的兒子叫奔兒樓,奔兒樓上學,剛念小學四年級,卻寫得一手好字。過年時他寫半個村子的春聯,近兩年向家寫對聯也找奔兒樓。元慶自家門上也貼著奔兒樓寫的對聯,這對聯每年都是“又是一年春草綠,依然十里杏花紅”。
走動兒來了,走動兒走到奔兒樓家門口,紫花大襖擦著或新或舊的春聯“潛入”奔兒樓家。這時元慶和奔兒樓便從家裡“溜”出來,元慶扎個人堆,和大夥兒一起海闊天空起來;奔兒樓只靠在自己所寫的對聯上等待走動兒的離去:“又是一年春草綠,依然十里杏花紅。”半頓飯的工夫吧,走動兒走了。奔兒樓便像個探子一樣從人群裡喊出元慶,二人一起回家。至此,笨花街上才變得鴉雀無聲。黃昏結束了。
誰也不知道奔兒樓家的事是怎樣發生、發展、運作的,懂得自重的笨花人,誰也不去了解和打探,他們只在等待新的黃昏的到來。
秀芝買回煤油,把幾盞燈擺在院裡的紅石板桌上。向文成還在擦燈罩,黃昏時收撿全家燈罩的永遠是向文成。
向文成擦完燈罩,把燈罩一一扣在注滿煤油的燈座上,並不急於點燃。他對著滿天的星星不說油燈,單說電燈。他說,電燈的原理,就是靠了兩極的接觸,電有陰極、陽極,兩極相吸才能生電,同性則相斥。漢口南洋兄弟菸草公司的霓虹燈有兩丈高,晚上光彩奪目,也是靠了兩極的原理。向文成的說電,說電燈,彷彿是自言自語,又彷彿是在演講;彷彿是說電燈原理,又彷彿說的是別的什麼。
剛才廚房裡一直有風箱聲,現在風箱聲停了,向家該點燈了。
向家點起了燈,一個黃昏真的結束了。
3
向家住在笨花村的向家巷,向家巷在笨花村西頭。向姓在笨花不屬大姓,僅有為數不多的幾支,但他們在笨花歷史悠久,且有嚴格的家譜可考。
向喜的父親叫鵬舉,鵬舉的父親叫以鬯。單從向喜以上兩代人的名字看,可發現向家在笨花是有別於他人的。向家世代崇尚武功,都希望透過尚武之道出人頭地。不過向喜的先輩們卻事與願違,功名不就。以鬯和鵬舉兩代人在鄉試時,只獲得過武宜生的稱謂,宜生實際是個不及第的功名,屬於“安慰賽”吧,反倒使向家本具規模的家境逐漸破敗。待到向喜成年時,向家那年久失修的院落中,只殘存些石鎖、石凳這些演練武功的道具,房樑上也斜插些閒置的弓箭、長矛。只有向家門前的上馬石還能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