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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覺了。他總喜歡和我那小傢伙玩。有時候那小子領他到山上去,他也就去了。”
瓦朗坦馬上決定要在這位老人和這孩子中間生活下去,和他們呼吸一樣的空氣,吃一樣的麵包,喝同樣的水,和他們一樣睡覺,和他們一樣透過營養製造血液。這是瀕死人的奇怪念頭,他想變成附著在這塊岩石上的一隻牡蠣,以求多儲存幾天它的貝殼,把死亡推遲,這對他來說就是個人道德的典型,人類生存的真正公式,人生的美好理想,這是唯一的生活,真正的生活。於是從他心裡產生了一種極端自私的思想,它吞沒了整個宇宙。在他眼裡宇宙已不再存在,宇宙整個轉移到他身上。對病人來說,世界從床頭開始,而在他們的床腳告終。這兒的風景便是拉法埃爾的病床。
誰在一生中不曾觀察過一隻螞蟻的步伐和活動?誰不曾用一把草塞進一隻金褐色的蛞蝓在裡面呼吸的唯一洞口?拉沒有研究過一隻纖細的蜻蜒的怪異動作?誰沒有欣賞過淺紅色的橡樹葉上,象哥特式教堂裡光彩奪目的玫瑰花形玻璃窗似的無數彩色的脈絡?誰沒有愉快地長時間觀看過雨水或陽光灑落在棕色的屋瓦上所產生的效果,或者欣賞過清晨的露珠,鮮花的花瓣,形形色色的花萼??不曾沉溺於這類既出於無心,也象有意,雖無目的,卻也會引向某種思想的有形的夢幻呢?誰不曾經歷過童年的生活,懶散的生活,離群索居的生活,不那麼忙碌的生活?
許多天以來,拉法埃爾就這樣沒有憂慮,沒有慾望地生活著,感覺身體有明顯的好轉,覺得特別舒適,這就平息了他的不安,減輕了他的痛苦。他攀登巖崖,坐在一處高峰上,從這兒他可以放眼欣賞幅員遼闊的野景。在那兒,他整天象草木向著太陽,象兔子守著窠袕。或者為了使自己熟悉植物界的現象、天空上的種種變化,他便觀察大自然在陸上,水裡或空中的一切進展。
他企圖和這兒自然界的內在活動融成一體,併力求對它無條件服從,以便適應那條支配一切憑本能生活的生命的絕對而保守的規律。他再也不願意成為自己的負擔。就象從前被法律追捕的罪犯,如果能逃到祭壇下請求庇護,他們就會得救,拉法埃爾正以同樣的心情打算溜進生命的聖殿。他終於成功地變為這個廣大而強有力的實體的一個組成部分:他適應了各種惡劣天氣,住過所有的洞袕,懂得一切草木的習性,研究了溫泉的性質和它的礦脈,還同各種動物交上了朋友;總之,他是那麼完美地和這個生氣勃勃的地方融成了一片,以致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已抓住了這裡的靈魂,洞察了其中的奧秘。對他來說,一切物類的無窮形態,都是同一物質的不斷發展,同一運動的各種組合,這個運動乃是一個無限的生命的強大呼吸,它,活動,思維,走路,成長,拉法埃爾也要和這無限的生命一同成長,走路,思維,活動。他異想天開地把自己的生命和岩石的生命混淆起來。他已在岩石裡紮了根。
幸虧有了這種神秘的天啟論,這種虛假的康復期,就象大自然所賜予的種種有益的譫妄,得以在痛苦的過程中得到暫時的休息,瓦朗坦處身於這種歡欣的自然美景中,從一開始他就嚐到了第二個童年時代的樂趣。他在這裡探優覓勝,發現什麼都如獲至寶,打算要做千百件事,卻一件未做成,當天的計劃,第二天就忘掉了,他無憂無慮;他很幸福,他自信已經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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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節
一天早上,他偶然在床上一直躺到中午,當他正沉在使人把現實當做奇幻,把妄想看成實際的半醒半睡的狀態中,不知道自己是否還在繼續做夢,突然間,他第一次聽到他的女房東向每天前來打聽訊息的若納塔報告他的健康狀況。奧弗涅女人認定瓦朗坦還在酣睡,便沒有壓低她那山村婦女說話的高音域。
“情況沒有見好,也沒變壞,”她說,“昨晚他還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