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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腔抱負寄情於聲色的男人?胤禛對此瞭解不多,只是由方苞介紹著看過一副以他名字命名的夜宴圖。應該是南唐的人吧,約莫是與歐陽修之類相同的懷才不遇,只不過一個藉著酒色裝腔作勢,一個寄情于山水之中。太子說的是這個意思嗎?斜眼看了看吞著口水對戲子發呆的男人,他不能肯定。
周圍的每個人都戴著屬於自己的面具,保護著內心世界的安寧,守衛著屬於自己的領地,不容外人侵犯。我自己不也是這樣麼?瘦削的手指緩緩撫摸臉龐,任由耳邊傳來激昂頓挫的京鼓和依依啊啊幽怨的二胡聲,忽然想到“破帽遮顏過鬧市”那句詩,想到了少女。十三歲的她也有了屬於自己的面具嗎?想到了她孤零零的站在大桂花樹下的樣子。忽然口渴,咕咚把面前的碧螺春一口氣喝乾了。
正想痛快地舒口氣,卻聽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四哥,太子爺,你們好會享福啊。”十四阿哥胤禎竄在門口臨近屏風的胤禩胤禟胤誐身前,露出甜甜的微笑朝他們招手。嘴角邊還掛著兩個酒窩,完全遺傳於和男人共同的母親德妃烏雅氏。
或許就因為我沒有這個酒窩,所以額娘一直不待見我?幾乎見面都被冷淡的寒暄淹沒,從沒有見老十四時的喜悅。男人幾乎有些嫉恨的盯著年輕的弟弟,拽過胤礽趴在欄杆上前傾後翹的衣襬,抖動著。
從美色中醒來的太子立刻換上威嚴的面孔,舒展開頹廢的眼角,裝模作樣地朝眾人擺起太子派頭。胤禎沒好氣地正想發作,卻看見八哥胤禩微微搖晃的手指,眾人包括胤禛一起伏地拜倒,磕頭請安。
他們都要跪我!我才是這個世界的主宰!酒精的刺激讓胤礽的眼角縮聚成細細的米粒,亢奮的情緒流竄在身體每條血管內。儼然,他又成了眾人的中心。
“太子爺好別緻的興趣!”胤禩揀了軟榻左邊的高腳凳坐了下來,一邊說著一邊偷偷打量周圍,“咦,你們怎麼好像少了一個人?”
“就是,老四,十三不是和你一向孟不離焦,焦不離孟的嗎?他人呢,跑哪兒去了?”接過話頭的是坐在老八下首的十阿哥胤誐,黝黑的臉龐上嵌著憨厚的目光,倒不似胤禩胤禟打扮得奢華,只在肩頭披了條小老虎皮做的坎肩。個頭不高,卻很結實。
他算是“八爺黨”裡最老實的一個了。望著胤誐,胤禛得出這樣的感想。比之那臉皮厚會籠絡人心的胤禩和歇斯底里神經錯亂的胤禟,他簡直就是個好人。
想到胤禟,瞅著腳下舒適柔軟的波斯羊毛地毯,男人忽然想到了曾經在香軒閣發生過的事情,這條鮮紅的地毯上說不定還留有曾經的鮮血,而鮮血來源的一方除了可憐的女人,還有自己。那可是期盼了很久的孩子呵。不單是為女人,為了他的家,還有他的夢。方苞曾透露給他一句話,三代之內看皇孫。不知道這句話對皇阿瑪的影響力是否和自己一樣呢?弘暉身體弱,絲毫沒有繼承那拉氏的強悍,是個病秧子;弘時呢,像那個卑微的李氏一樣,低三下四地賊眉鼠眼,徹頭徹尾的一團爛泥。到底生誰像誰。這麼想著,不知道把他自己也咒罵了進去。
原本計劃著溫柔大方的鈕鈷祿氏帶來喜訊,卻不曾想讓胤禟壞了事。難道說他們也聽聞了方苞的那些話?比起那個消失的生命,男人顯然更關心這個。
疑心重的四阿哥盯著胤禟和胤禩看了好久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得作罷。停頓空想的縫隙裡,胤礽搶過他的話頭,指尖晃花了眾人眼,“那個十三弟啊,這會兒指不定醉倒在哪個溫柔鄉里了……”說完,捧腹大笑。原先一本正經的模樣絲毫不見了蹤影。
於是眾人跟著笑,除了胤誐笑得真之外,其餘每個人都笑得有些勉強。尤其是老八,簡直皮笑肉不笑,嘴角唇畔跟著笑聲的節奏顫動,眼角的線條刻意地柔和軟化,可一雙厲眼卻像獵鷹般緊緊逼視著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