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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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裡的和尚似的,把妹妹的腦袋當木魚敲。桐豆和桐花雖是一母同胞,卻彷彿來自兩個不同的地方,桐豆神情活潑顯得聰明伶俐,桐花神情呆滯卻分明就是一個笨蛋。不過,她從不認為後者是丟人的事情,因為斜街經歷了有史以來第一次生育高峰之後,孩子中的愚人愚相就不再是某一個家庭獨有的不幸,而是斜街的一道風景。她起初只有一點擔憂,害怕桐花跟斜街的傻人廝混到一起,從而變得更加愚笨。當她發現傻人無一例外地都是自得其樂的孤獨者而桐花顯然不是那種只會獨自玩耍的孩子時,她才知道自己的擔憂毫無道理。她後來還發現,和桐豆相比,桐花頂多算一個缺心眼兒的孩子;但要和傻孩兒陳亦貴相比,桐花簡直就是一個聰明絕頂的神童。
她說起上帝諸多不可思議的能耐時儘管喋喋不休,儼然播撒上帝種子的使者,但她卻是一個幾乎一無所獲的使者。相比之下,真正在斜街播撒上帝的種子並且有所收穫的人是於化吉。
於化吉是一個名醫,留學英國期間就皈依了上帝,成為一個虔誠的新教教徒。他從煙臺應聘來到福記公司醫院不久,就在鎮上的基督教教徒中間成立了一個名叫中華基督教自立會的教會組織,開始了播撒上帝種子的事業。魯斯姆特爾神父還沒產生在別墅區建造天主教堂的念頭時,他就已在教徒中間募集到了足以建造一座聖殿的錢了。廣益局還在朱洛甫的胸中運籌帷幄時,基督教堂就已在斜街落成了。不過,基督教堂興建之初,他並沒有意識到地址的重要性,只覺得斜街的地價低廉,可以給教會省去一筆數目可觀的錢。當教堂的第一批建築即一座聖殿和三間男用禮拜堂相繼竣工之後,面對形形色色、絡繹不絕的參觀者,他發現教堂恰巧建在了一個既不疏遠富人也不冷落窮人的街區,他才知道自己當初的決定是多麼英明,彷彿上帝的啟示正是如此。
他呆在教堂時的身份是代理牧師,訪貧問苦時的身份既是代理牧師,也是醫生。他施捨給人們的幾乎都是用以止瀉、止痛、止咳的藥片或藥丸。由於他常年戴著一枚鑲著一粒石頭的戒指,他向人們伸出援手時,人們不僅從他的施捨中看到了基督耶穌,也看到了那粒石頭的光芒。零亂而耀眼的光芒籠罩著那粒石頭,使那粒石頭看上去很像一塊破碎的冰。然而,起初誰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一粒什麼石頭,只為它複雜的形狀和零亂的光芒感到驚奇。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他站在胡兆春的攤位前吃著炒涼粉時,不約而同,胡兆春的一家人都被它奇異的光芒吸引住了。
“這是冰,” 桐花說,“怎麼也曬不化的冰。”
“這是鹽,” 桐豆說,“怎麼也吃不完的鹽。”
“這是玻璃,” 姚秀珍說,“一看見太陽就頭暈目眩的玻璃。”
“全是胡說八道!” 胡兆春說,“天底下沒有曬不化的冰,也沒有吃不完的鹽,一看見太陽就頭暈目眩的是他媽的貓頭鷹,——這是白玉!”
他沒有馬上糾正胡兆春,不緊不慢地吃完炒涼粉,才衝著胡兆春笑了一笑。
“這不是白玉,” 他說,“這是鑽石。”
他戴著閃耀著奇異光芒的鑽石戒指出入斜街,所到之處無不留下樂善好施的口碑。正像水到渠成,耶穌教堂的三間女用禮拜堂正式啟用之後,他樂善好施的口碑果然具有巨大的感召力,又有一些女人做了基督耶穌的信徒。每逢聖事,各處一室的男人和女人,無論有著怎樣的心思,其虔誠莊重的神情毫無二致,就連出於懺悔的哭泣也如出一轍,抹在衣襟上的不是淚水就是鼻涕。男人的懺悔幾乎悄無聲息,女人的懺悔則無一例外地伴隨著抽抽搭搭的哭聲,有的女人甚至當眾嚎啕大哭起來,而且越哭越離譜,到了後來,居然哭起了已經去世一百多年的親人。在他看來,幾乎所有的女人都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信徒,因為她們總是懷著五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