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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此川手中的蠟燭落下一滴燭淚，正澆在他手指間。
但他彷彿毫無知覺一般，一動不動，字字珠璣。
&ldo;您身邊，還有誰願意認您當皇帝呢？&rdo;
呼吸聲此消彼長，此刻靜得連掉根針在地上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林裕仍然沒有動。
他背對我們，但我卻像是能從他的背影中，看到這個敏感多疑、暴戾卑微的人正在逐漸被他的言語消解，高屋建瓴的摧毀之勢，只等徹底崩散。
殿外，狂風掃過，天邊悶雷滾滾。玉兔從我懷中探出頭來往外看，有點慌地小聲告訴我：&ldo;謝樨‐‐星盤要倒了。&rdo;
我道：&ldo;沒關係，別怕。&rdo;
我跨一步上前，重重咳嗽了一聲。
本來靜如死水的大殿中，闖入我如此突兀的一聲，效果彷彿巨石投河，激起千層浪花。
我道：&ldo;張大人這話可說得不對，至少我是真心實意支援著陛下，願意同陛下生死與共的。&rdo;
我扶正臉上的面具，終於望見張此川臉上出現了一絲詫異的神情，顯然沒料到這時候會殺出我這樣的一個他計劃之外的人來。
&ldo;你是誰？&rdo;
我清了清嗓子‐‐
&ldo;白兔教第一代教主，同兼青巖觀仙身大護法，正是在下。&rdo;
☆、女兒
&ldo;白兔教主？&rdo;張此川眉頭又皺了一下。
我站在離他遠遠的幾重明黃落階後， 朗聲答道：&ldo;不錯， 我的屬下崔珏辦事不力， 險些就入了大人的套子，答應為大人做牛做馬了。我在此闢謠，並鄭重宣告：我們白兔神教， 從來都為萬民江山著想，絕不背棄聖上半步；絕不與禍亂朝綱之人成一丘之貉。&rdo;
禍亂朝綱這個帽子，扣得其實也重了些。在位時胡搞的人絕大多數時候都是林裕， 他的統治時好時壞，有時像個無上明君，又是又全然憑著性子胡鬧。相反，在豫黨一手遮天的情況下， 朝中人員這樣那樣的毛病不少， 可百姓過得還是不錯的，至少沒把先帝留下的一手好牌打爛。
兩邊各有各的好壞，此時誰走誰留，也只看一個選擇。
我道：&ldo;張大人煽動了兵部，私自呼叫了兵符不假， 但御林軍並非完全在您的掌控下，如今遼邊兵馬已趕回護駕，預計明日抵達， 江陵城主三日前帶兵死守關中；三千人對五萬人，至多明日午時，叛亂的人便會在皇城中死絕。&rdo;
張此川沉默著， 臉上在燭火映照下陰晴不定。
我瞧得出他對我的話並沒有放在心上，他甚而只淡淡瞥了我一眼，便將視線收了回去。
明日午時，這時間足夠長了。
林裕卻沒想這麼多，終於像是抓回了些心骨，往回看了看，瞧見了我們這一干站在他身後的人。他長舒一口氣，喃喃念道：&ldo;對，朕的人……還有朕的人。&rdo;
他甚而沒有詢問我是誰。
林裕放心地往我這邊走過來，剛走了幾步，我正準備將他拉過來時，忽而見他像是剛剛聽懂我方才說的話，面色扭曲了起來，眼角狠抽了一下：&ldo;江陵城主？他‐‐&rdo;他劇烈喘著氣，突然倒退幾步，眉目猙獰地望向我，霎時又換上了帶著敵意與懷疑的眼神：&ldo;騙子！半年前就是那個人，說著兵諫，幹些要謀反的勾當！我早就看出來了，我早就看出來了，他是‐‐&rdo;
他這一來一回間，我嘆了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