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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筆，輕輕往硯池裡濡了個毫酣墨飽；當即飛龍走鳳、舞鶴擒蛇，畫下一片竹林。
&ldo;端的是淋漓之至！淋漓之至！&rdo;外號人稱百里聞香的老饕魏三爺忙道：&ldo;看萬老作畫如觀庖丁解牛，官欲行而神欲止，墨未發而氣先至，妙極妙極‐‐&rdo;
話沒說完，卻被萬老爺子抬手止住，眾人未及言語，只見萬老爺子的臉上已然淌下兩行清淚來。
&ldo;萬某年少之時習書學畫，有過一段奇緣，受一位鄉前輩方鳳梧公指點過幾年，那已經是光緒年間的事了。鳳梧公告我：&l;君子寫竹，取其孤寒；小人寫竹，愛其枝蔓。&r;這話很有幾分道理的。各位試想：一枝孤竹入畫，佈局何其之難？倒是一叢亂竹，無論它東倒西歪，前傾後欹，彷彿總有些個掩映、依傍似的。道理也就在這裡了。&rdo;話說到此，萬老爺子忽然打住，抬袖口將臉頰上的淚水揩淨，嘆了口氣。
&ldo;這‐‐&rdo;資政李綬武皺起一雙壽眉，拱了拱手，道：&ldo;萬老，好不好請您把這道理再說明白些？&rdo;
&ldo;是啊是啊，&rdo;坐在下首的是直魯豫第一神醫、外號人稱痴扁鵲的黃須老者汪勛如，此刻也傾身一揖，道：&ldo;屈指算來，咱們這一部&l;荷風襲月&r;的小集也行之十有餘年了。雖說國府避秦、世事蜩螗，叫人不堪回首，可咱們幾個老朽，月月感時憂國、思鄉遣懷，總還有個大題目。今日萬老忽而起興揮毫，畫了一幅好畫，酒本不曾落腹，淚卻先灑下幾滴，叫人好生不明白。&rdo;
&ldo;是不明白。&rdo;坐在汪勛如身邊的國學大師錢靜農取過瓷盞，替萬老爺子斟上，又為眾人各斟了一盞，一面說道：&ldo;鳳梧先生的竹堪稱神品是不錯的。我倒聽說過另外一段軼聞；說是有人向鳳梧先生請教：&l;您老的竹子怎麼生得如此單薄？&r;鳳梧先生答得妙：&l;我不過就這麼一園竹子，零著賣還能多續幾載生計，一次出清，你老兄叫我怎麼生活？&r;萬老如今振筆如飛，片刻工夫便出清一園竹子，可謂傾家蕩產了，毋怪乎要落淚的‐‐這麼一想，我好像又明白起來啦！&rdo;
錢靜農的一席話還沒說完，眾人已經笑得前仰後合，最後連萬老爺子也闔不攏嘴，竟微微有些喘了。
倒是緊鄰李綬武左右而坐的無相神卜知機子趙太初和飄花掌孫孝胥兩人僅僅抿嘴一笑，還相互使了個眼色。孫孝胥接著說道：&ldo;說笑歸說笑，萬老這幅竹林裡的感慨究竟如何？咱們還是請問其詳的好。&rdo;說罷推身而起，走近小石桌前，將鯨脂燈移近紙面，卻聽萬老爺子輕輕喚了聲：&ldo;且慢。&rdo;
此際，那百里聞香魏三爺忽然撮起口唇，發出&ldo;呼呼呼&rdo;幾聲怪笑。同時伸起一雙筷子朝那尾足有尺半長的七星鱸魚一點。眾人皆知魏三爺的筷子是特製的，兩支牙骨包銀帽、鑲玉尾的筷子其實並非一模一樣‐‐以無名指和虎口抵架的這支稍粗而短，斷面呈圓形，軸中貫以細鋼絲一根。魏三爺稱這支筷子叫&ldo;探真&rdo;，另一支輕輕夾在拇、食、中三指尖上的叫&ldo;揭諦&rdo;。&ldo;揭諦&rdo;質輕而稍長，通體形狀不一，筷尖處極扁，即使了銀帽，仍薄如紙葉，反而像一片修圓了的刀刃，筷身較&ldo;探真&rdo;細些，中圓而末端成了方形。魏三爺嘗言：這&ldo;揭諦&rdo;是有典故的，它本是佛祖身邊的護法神，因為擅自出手助法海僧擒拿白素貞白娘子手下的青魚怪，給佛祖發落了一個謫譴，從此只合在老饕手中揭魚皮，卻嘗不到分毫滋味。至於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