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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正是。&rdo;李綬武繼續說下去,&ldo;洪門&l;海底&r;為庵清光棍收納之後,歷任總舵主常耿耿於懷的便是一個&l;五&r;字。那是因為天地會尊奉的是蔡、方、馬、胡、李五祖,而老漕幫供養的則是翁、錢、潘三祖。餘事或許無須計較,奉祖之禮卻不可不有所區別。待傳到了光緒年間的俞航澄老爺子任上,遠黛樓一劫之後,俞老爺子引咎稱退,特別訂下了個&l;五衷如一&r;的規矩‐‐這些,孝胥書中都表過了的。&rdo;
&ldo;不錯。&rdo;孫孝胥道,&ldo;那是俞老爺子體念六十四位庵清元老齊心戮力逃過崩樓一劫,才頒下的一道旨諭,日後凡是逢著必須布茶五杯的場面,便多置一海碗,無論該喝的是哪一杯,都得先注入海碗之中,方可再飲,取的是&l;相濡以沫&r;之意;&l;濡&r;字音讀為&l;如&r;,正合&l;五衷如一&r;‐‐這麼一來,桌上盛茶之具、其數為六,也就不再是敵壘仇家所供奉的五祖之五了。&rdo;
&ldo;從&l;五衷如一&r;到&l;五盅如一&r;‐‐&rdo;李綬武道,&ldo;焉知嶽子鵬畫此,不是在向咱們討五個一式一樣的信物?若沒有這如一的五個信物,咱們當然只是空茶(查)一場了。&rdo;說到這裡,眾人目光已不約而同地往桌面上那五顆彈頭望去。
唯獨萬得福失聲囁嚅道:&ldo;難道老爺子臨終之際另有託付,要家下光棍持這五顆彈頭去向那嶽子鵬討訊息?&rdo;
&ldo;得福!你是個用心的,悟到這一步,老爺子在天之靈應該十分欣慰了。不過‐‐&rdo;李綬武瞄了我一眼,又向其餘五老道,&ldo;諸位老兄弟可曾想過,萬老臨終留書,何以用右手寫下&l;泯恩仇傳香火會六龍知天命&r;,卻又用左手寫下隱著個&l;嶽子鵬知情者也&r;的字謎呢?右手是慣常持筆之手,僅書十二字;左手原不習於行文,卻寫了四十四個字的《菩薩蠻》,豈不謬悖常情?&rdo;
這一問,顯然把孫孝胥、汪勛如、趙太初、魏誼正都問住了。我老大哥則低頭傻瞪著自己的左手、又瞪瞪右手。倒是錢靜農又露出之前那種老屁股兔子哥的神色,沖我不住地點起頭來,口中的答話竟似與李綬武所問者無關:&ldo;大春也頗能識書,我卻問你,《禮記&iddot;玉藻》同《漢書&iddot;藝文志》相提並論起來,孰為可信哪?&rdo;
以我的一偏之見而言,《禮記》在群經之中是後起之書,西漢諸儒多講《儀禮》,東漢諸儒講《周禮》。《禮記》之所以受重視,多半是因為《儀禮》、《周禮》不再能通行實踐,才需要靠《禮記》來作一疏證會通。此書最早且稱完整而流傳的是鄭玄的注本,鄭玄出生於西元一二七年,上距《漢書》作者班固之死已經三十五年,若以孰為近古言之,班固的《漢書》自然著述得較早。然而錢靜農這麼沒頭沒腦地把一經、一史二書中略不相涉的兩個篇章拿出來討問,似乎不只是在問我:&ldo;哪一部書中之言較早出而可信?&rdo;或者&ldo;哪一部書中之言較後出而轉精?&rdo;他像是要我但憑直覺應對作答。我眨了眨眼,道:&ldo;你既然瞎問、我就瞎答‐‐我還是信班固的。&rdo;
&ldo;敢問其故?&rdo;錢靜農紫臉上的五官一開,笑得更得意了。
&ldo;班固是世襲蘭臺令史,搞的就是紀實立言,比起搞經術思想的那些個儒生動不動就祭出一個尊經法聖的幌子來借注立說,真箇是&l;述而不作&r;,老實得多。&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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