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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中之物無他,卻是光棍剛剛打探出來的一個秘聞:&ldo;火霸天&rdo;剛丟失一筆大生意。原先招標的買方是&ldo;中國石油化學開發公司&rdo;,要在高雄大社廠的丙烯腈反應系統純化區設定自動防火偵測機具,可是&ldo;火霸天&rdo;出價過高,中化大社廠所生產的丙烯腈(供應下游工廠製造壓克力纖維、塑鋼之用)當季行情又看跌,這買賣便讓他人奪去。依&ldo;火霸天&rdo;行事習慣,結下如此難堪的樑子,則三個月內必然是要滋事報復的。自競標日的一月三十號算起,四月底之前,&ldo;火霸天&rdo;勢必要對大社廠展開行動。
四月二十六日下午三點鐘,該廠丙烯腈純化區果然發生連續十起爆炸。方圓五里之內的廠舍、民宅玻璃門窗悉數震碎,消防單位一共出動了十一輛化學車、十三輛水箱車,耗時兩個鐘頭才稍稍控制住火勢。此案延宕五年又三個月未曾破得,因為事發當時&ldo;火霸天&rdo;即為孫孝胥親手擒住‐‐他就此住進了&ldo;人文&rdo;,給削去慣常用來點火的右手。然而,之所以囚之在此,並不單是為了報復‐‐在另一項更重要的大計劃之中,&ldo;火霸天&rdo;洪子瞻還是一份誘餌,只不過五年又三個月以來,還沒有任何人作過&ldo;放餌&rdo;的決定。
截至我寫出第六個失敗的嘗試為止,八號房一直是空的。據說那是一個寬敞無比的房間,可以容納所有老漕幫庵清光棍亟欲誅滅的仇家。我說我不相信這麼多年下來這幾個老鬼只囚拿了二號、四號和六號房裡的三口仇家‐‐這純粹只是為了跟萬得福抬槓而已‐‐萬得福的答覆卻玄奇得很。他說:&ldo;李爺的囑咐你老弟不記得了麼?設若你老弟想知道的就只這麼些,然則在趙爺的&l;人遁陣&r;中,又豈能別有所見呢?&rdo;然後他為我開啟了八號房門,裡面是另一方幽冥晦暗的空間,除了門內數尺之處放置著和先前外間屋中一模一樣的破圓桌之外,全無其他陳設‐‐連藤椅、板凳或壁鍾、月曆之物都沒有。倒是桌面上有一盞油燈和四杯冒著蒸汽兒的熱茶。我湊近桌邊,垂臉端詳了一會兒,但見各杯之中確是黃澄澄、清蕩蕩的茶汁‐‐只杯體下半截沉澱著厚達寸許的古怪物事。其物長不過二三厘、粗不過毛髮一般。有些黑、有些白,有些則灰似雨前之雲,也有極少的一部分黃如車後之土,入眼直要令人作嘔。
&ldo;這是咱們六位爺的鬍子渣。&rdo;萬得福接著道,&ldo;六位爺每年一到萬老爺子忌辰,便剃下這麼一部蓄了三日夜的鬍子渣,盛入杯中供奉。待哪一日擒住了&l;二才&r;、小爺還有洪魔之際,便伺候他們一口飲下。&rdo;說到這兒,萬得福引我退出,隨手掩上八號房門,當下卻早已一旋踵俯腰,利用交睫即逝的一點油燈餘光,將對面的七號房門又開啟了。
此間是我安身立命之地。我有一袋書、一疊反面透露著高陽字跡還勉強可供書寫的殘稿遺骸,一個專屬於我的房間、專供我疑思惑想而布奇設幻以應之的迷陣。我的左鄰是一間森嚴肅穆的祠堂‐‐九號,奉祀著老漕幫庵清光棍數百年來的列宗列祖、家法家規,裡面還有無數載錄著該幫典章制度、儀節德訓、禮器刑仗的圖籍簿冊,以及比圖籍簿冊更多的幽靈‐‐我在寫完第四則開場的時候撞見一個,他說他叫俞航澄,他要告訴我當年遠黛樓事件之後他之所以引咎退位,乃是受到萬子青挾制不得不然,最後我沒搭理他。我的右鄰既是一位我素所尊仰的前輩學者,也是一位搜證翔實、推理嚴密的妄想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