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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老頭子?&rdo;我先想到的是萬得福和我老大哥。
&ldo;嗯。&rdo;孫小六擦擦額角的汗水,從徐老三給的藏青色包裹裡摸出那塊羅盤,看一眼手錶,掐指算了算,又衝進後院裡往糙叢中摸索了半天,再輕手輕腳開啟屋前門,往前院地上東一處、西一處,安放起不知道什麼東西來。
&ldo;你又在布陣了麼?&rdo;我隔窗問他。
孫小六朝我點點頭,還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不時對一對手中的羅盤,計算著腳下踩踏的步子。過了大約有十分鐘之久,才斜退三步、右橫兩步,再縮腰屈膝學個侏儒走路一般向後躡了七步‐‐正好退到屋門口,在那兒又安置了一塊東西。這一次我看清楚了,是一顆青綠未熟的佛手瓜。
孫小六隨即退身進屋,關上屋門,只不過秒鐘之後,從我眼中所見到的院中景象已豁然不一樣了‐‐原先的山櫻、聖誕白和竹子全給一整排高可一兩公尺的姑婆芋給翳住,佛手瓜的藤絲蔓條則在眨眼間爬滿了整片落地窗,把剛剛掠進屋來的天光給遮了個死緊不透。孫小六接著不免有些得意地告訴我:這是就地取材,不得不將就現有之物,布成個地遁陣。如同上一回在青年公園所擺的天遁陣一般,必須隨時移動,調理得好,可以維持好幾個月。&ldo;你要是從外麵茶園子裡看過來,就只能看見一大棚子佛手瓜和芋頭葉,連房子都不見了。&rdo;孫小六齜牙笑著說,&ldo;擺陣擺到這樣嚴密,才叫過癮。&rdo;
&ldo;可這附近的鄰居不會覺得奇怪嗎?我們這房子忽然就不見了‐‐&rdo;&ldo;我早算在裡面了,張哥。&rdo;孫小六笑得更得意了,&ldo;這陣坐西朝東,同我們的右鄰三戶人家是同向,從他們這三家看過來,原屋沒有一點異樣。左鄰六戶坐南朝北的人家原先只能從後窗看見我們這一家的前後院,可是我們的前院本來就生著竹子,早晚一片死綠而已;後院並沒有陣象,所以也不會看出太大的不同來。右邊遠處坐北朝南的六家和我們之間又隔了三戶,還是個背對之勢,誰會注意到我們這前院裡的不同呢?這個陣,要從正對麵茶園那方位看過來才是十足障眼,人家還以為我們這一戶全都荒了。別說人,連老鼠也不會來住的。&rdo;
&ldo;那不是更惹眼嗎?&rdo;我嘆口氣,道,&ldo;還有,萬一我們的左鄰右舍閒來沒事跑到茶園裡往西一張望,發現我們這一戶的外貌變了,不是很奇怪嗎?&rdo;
孫小六想了想,搔兩下後腦勺,囁聲道:&ldo;應該不會罷?&rdo;
&ldo;為什麼不會?&rdo;
&ldo;你不覺得這個世界上根本不會有人去注意自己的鄰居嗎?&rdo;
根據我的記憶,這是孫小六第一次反駁我的意見。日後我才發現:他是那麼篤定地相信,這世界是由彼此完全不能相互關心的人不小心組織起來的。我可以大膽地推測:他之所以會這樣想,極可能是因為從小一直被陌生人捉到某個陌生的地方去囚起來學手藝的緣故。這種生活上已經習以為常、見怪不怪的經歷逐漸使他相信:人與人之間並沒有恆常且深刻的關係,甚至也不會有什麼強烈的好奇和關注‐‐當他說出&ldo;你不覺得這個世界上根本不會有人去注意自己的鄰居嗎?&rdo;這句話的時候,我幾乎是叫這十七歲的少年給震懾住了‐‐因為他說得如此輕描淡寫、如此稀鬆平常,且如此吻合像我這樣一隻老鼠對整個世界的觀感和結論。
孫小六似乎並不能體會他的話對我有多麼大的衝擊,他關心的是現實裡另一個層面的問題:&ldo;只有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