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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離開北京的前一天晚上,我心中感到鬱悶,就到街上走一走,最後看一看北京。數日來的徹夜靜思,使我更堅定了自己的信念。儘管現實中有很多不動聲色的力量籠罩著我,推動著我,似乎無可抗拒,我還是要走自己所認定的道路,哪怕孤獨,哪怕冷落,因為,我是一個知識分子。
夏日的夜晚我在街頭漫步,凌晨三點,翻過圍牆,回到了宿舍。
【第一篇】
☆、5、人活那一線光
在那個炎熱的上午我走進了省衛生廳大院。我準備去廳辦公室報到,然後把關係轉到中醫研究院去。在辦公大樓前,非常奇怪地,被樓前那一架紫藤吸引了,便移步過去。紫藤葉密得幾乎不透陽光,莖幹泛著暗綠,如少女腕上脈脈的血管,彎彎曲曲地生長上去,一串串果莢垂下來,毛茸茸的可愛。在綠葉的蔭庇下我身上的汗消退了,心中莫名其妙地輕快起來。
辦公室只有一個年輕人,埋頭寫著什麼。我咳了一聲,他抬頭掃我一眼,又埋下頭去。我只好開口說:「同志,同志,我來報到的。」他眼皮慢悠悠向上翻一翻,頭也不抬起來說:「有話就說。」我把派遣證攤在桌上,一根指頭順勢在「醫學碩士」幾個字上一劃。他斜了眼一瞥,似笑非笑地一笑,不理我。我退到沙發上,拿起一張報紙來流覽,心裡為剛才那一劃感到慚愧。好半天他並沒有理我的意思,我只好再過去,吸口氣緩聲說:「同志,我是北京分來的,去中醫研究院,已經同意接收了。」她模仿著我的聲調說:「同志,你沒看見我在給馬廳長寫材料?馬廳長的事重要呢,還是你的事重要?一邊把雙手五指捏攏撮著,頭晃過來晃過去兩邊看著:「哪個大,哪個小?」我心裡堵著,抓起派遣證就走。衝到門口想著這裡就是一關,怎麼說自己還是要過這一關的,只好回頭問:「您呢,同志您什麼時候有空打發我?」他品一口茶,很有表情地吞下去,咂著嘴唇慢悠悠說:「下午,ok?」尾音長長地拉上去,不知是輕蔑呢還是嘲諷。
我下午再去時,那年輕人等久了似的從椅子上一躍而起,好像有人按下了迫擊炮的機關,趨步到門口來迎著我,做了個伸手要握的動作,我還沒反應過來,手垂著沒動。等我明白了時,他的手已經縮回去了,又再一次伸過來,抓住我的手使勁地搖了搖。他把我讓到沙發上,把落地臺扇對著我吹,再倒杯冷開水放在茶几上,說:「丁小槐,這就認識了,是嗎?」我簡直想不起是怎麼一來,狸貓就變了太子。我掏出派遣證說:「辦了吧。」他說:「先涼快涼快,劉主任要跟你談談,馬廳長吩咐了的。」丁小槐自我介紹說是前年從醫科大畢業的,就留在廳裡了,又嘆氣說廳裡的工作就是打雜,當下手,虛度年華,還不如去當醫生或搞研究。我說:「廳裡就是廳裡,鯊魚掉片鱗下來比鯽魚還大呢,前途無量。」我說著舉起一根指頭往上戳一戳。他要把腦袋從脖子上甩脫似地拼命搖頭說:「前途無亮,真的一點亮都沒有,我最大的願望就是搞個副科級退休,還不知這個理想能不能實現。」
丁小槐跟我說話,說來說去就說到了馬廳長身上去了。馬廳長我認識,四年前我們班十二個同學到中醫研究院實習,那時他是院長。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丁小槐說:「劉主任來了,讓他跟你說。」話剛落音,門口果然出現了一位五十多歲的人,進了門一直走到我跟前。我剛站起來,手就被握住了。我說:「劉主任您好,您好,劉主任,好,好。」他說:「你的情況我們知道,想把你留在廳裡工作,這是馬廳長的決策,他親自點了你的名。」我感到意外說:「本來想到中醫研究院去。」他說:「那邊也需要高學歷的人材,廳裡呢,就更需要,要不怎麼叫廳裡呢?」又把頭轉向丁小槐:「是不是?」丁小槐連連點頭:「是的,是的,廳裡就是廳裡。」劉主任說:「我給舒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