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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扯下一角袍襟,將那塑膠轉盤及錄音帶包了個裡三層外三層,又從馬褂口袋裡取出鍊表一支,用那鏈子將襟包兒纏了兩圈,想了想,又俯身從那灰粒堆上拾起先前所作的那張畫的底層‐‐不意這一俯身,人卻撐持不住,一個踉蹌僕跌在地,可他半空裡軀體猛地一翻,搶背砸下,口角、鼻孔、眼窩和耳洞之中再也忍禁不住,淌下八道血水來。一隻右手卻伸了個仰直朝天,掌心虛虛握著那襟包兒。嶽子鵬這才覷見:不知萬老爺子使了個什麼樣的手法,竟已將那張畫折成一枚鈔票大小的紙方,給塞在金鍊條和襟包兒之間了。
&ldo;煩你子鵬老弟大駕,把這東西交給一個人,不要讓外人知道。此人自會來找你,給你一式五份的信物。&rdo;萬老爺子說著,便咳嗆起來,好容易順過一口氣,卻悠悠嘆出,&ldo;可憾哪可憾!可憾太初去得匆忙,沒說明白他那張畫的竹節上那一點突斑究竟有什麼玄奇的義理。唉!為此活該不能瞑目。&rdo;說時雙眼暴地凸起,胸口處沸然噴出一柱又一柱的白色蒸氣。待嶽子鵬一步跨前接過那襟包兒之時,才發現萬老爺子胸口豁地顯出五個口子,血水如泉、汩汩流出。他那一雙眼睛果真不曾闔上,直勾勾地盯著亭頂,而鬆勁放落的兩隻手掌則深深嵌入青石打造的地面。
接下來發生的事便與這竹林七閒一點關係都沒有了。嶽子鵬拔取桌上的六根金條,順勢將那桌子拂了一掌‐‐這當然是練家子們存心較勁的意思‐‐他見萬熙一掌拂落數十件餐具,又當他的面施展了平生絕技,心裡老大不痛快,隨手這麼一拂,居然把張百餘斤重的實心紅檜圓桌拂到二三十丈開外的荷塘心去。這一下可好,一部&ldo;荷風襲月&rdo;的雅集,到這一夜算是徹頭徹尾地散了,亭中只餘一具老朽皮囊和一堆灰不灰、白不白的石桌齏粉。
幾分鐘之後,奉命前來清理的警察人員和憲兵警衛旅支援部隊封鎖了現場。又過了一刻鐘之久,警員全數撤去,留下警衛旅支援部隊留守當地十六小時。在這段期間,沒有一個真正的憲兵獲準接近荷塘、堤廊乃至小亭方圓一百公尺之內。在這個範圍裡,只有四個奉極峰指示前來料理&ldo;諸般相關事宜&rdo;的&ldo;安全域性&rdo;幹員和一個名喚萬得福的人物‐‐不消說,後者是萬老爺子家下的一個管事,他是來收屍的;至於那四位&ldo;安全域性&rdo;的官爺,則是來定案的。
03 定案
方圓百公尺之內,除了先後到場的五人之外,只有一個半痴半傻的活口。這人悠悠醒轉了來,已經置身於九曲堤廊的正中央。此處幽暗寂靜,兩頭不靠岸,其實是絕佳的問訊之地。四位官爺之中的一位踹了踹活口的腰眼,道:&ldo;怎麼回事?你說罷!&rdo;
&ldo;我不知道。&rdo;活口答道。
&ldo;這就對了。&rdo;第二位官爺接著說,&ldo;今晚萬老獨自一個人兒在此地靜坐練功,不料氣血逆行,就這麼一命歸西了,好像就是這麼回事。你說是麼?&rdo;
&ldo;靜坐練功、氣血逆行?&rdo;活口重複了一遍。
&ldo;這就更對了,&rdo;第二位官爺轉臉沖第三位官爺道,&ldo;沒這活口還真不行,&rdo;說著,又對活口說,&ldo;你是孤證。今晚此地沒旁人,萬老若不是自己練功練過去了,你就脫不了嫌疑。&rdo;
&ldo;不是我!是老爺子自己練功練過去的。&rdo;
&ldo;這就太對了。&rdo;第三位官爺點點頭,又壓低聲,嘴唇兒動也不動,猶之乎運用那種腹語術一般地說,&ldo;彈頭兒找著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