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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二人認真檢視石色,果然發覺石眼周邊與硯體石色有異。
梅清繼續說道:“何況端石之上,亦有紋理。二位兄臺若仔細看也可看出,那石眼紋理方向,與硯堂紋理方向略有不同。此乃鑲嵌石眼的又一明證了。”
書生看了又看,果然如梅清所說一般,不由氣得滿面通紅,恨恨罵道:“那南蠻子!竟然騙我!卻是可惡!”喃喃又不知說了什麼,才渾身無力,垂頭喪氣地坐在椅子上不再言語。
“哦?”一邊的中年人插言道:“子玉這硯可是花了大價錢的麼?”
書生恨恨地道:“這硯是我用一件前朝梅道人的《漁父圖》真跡換來的。這次可是虧大了。”
所謂梅道人,便是指“元四家”中吳鎮。吳鎮最喜作《漁父圖》,因其畫名遠著,在其生前便價值不菲。而今明朝立國已近百年,收藏之風大盛。一件吳鎮真跡的價格,少說也需白銀數百兩之多。若真是其精品之作,便再多的銀錢,也難尋見。
梅清與中年人對視一眼,均未再言語。
三人所在乃是一間小茶館中,規模雖然不大,收拾得甚是整潔。此時天色尚早,除了他們這一桌外,屋中一排排的茶桌空蕩蕩的,再無他人,茶博士也靠在門口有些打不起精神來,整個茶館內顯得有些冷清。
梅清年紀雖然不大,但在這京城的古玩行裡也算頗有名聲了。他出道不過幾年,就因幾次大場合中顯示出不凡的眼力而名聲雀起。古玩行當裡,不論資歷深淺,全看眼力高低。因他眼力足,又兼眉間一點硃砂痣,本來字又稱為三清,因此圈中相熟的,便為他起了一個“梅三眼”的綽號。有些朋友半開玩笑地稱之為“三爺”,久之倒成了他的通稱了。
對面的消瘦書生,名叫李玫,字子玉,蘇州人士。前幾年赴京趕考未中,也未回鄉,便在這夫子廟附近住了下來。只因他畫得一筆好畫,尤其善仿前朝山水大家之作,因此倒也不愁生計。
那富態中年人,則是本地一位員外,姓王名籀,字師古。前些年也曾進過學的。只是因為家道殷實,外放一任後便未再出仕。因性喜收集金石,故與梅清等人頗多往來。
聽李玫說是用一件梅道人的《漁父圖》換來的,梅清二人均不由想到,以李玫的身家,哪裡買得到梅道人吳鎮的真跡。只怕便是他自己精仿之作,亦未可知。
三人便換過話題,又談些圈中新聞。
漸漸地又有客人進來。這些客人顯然都是熟客,先是一一與三人打過招呼,閒聊幾句,這才分別到各自固定的位置落坐。茶博士也精神起來,大聲招呼著客人的名字,穿插往來為客人沏茶送水。茶香伴著嫋嫋的水汽蒸騰,杯聲起落,小小的茶館中逐漸熱鬧起來。
“疤兒劉今兒怎麼還沒來呢?以往他來得倒是最早的。”王師古圓臉上有些驚訝之色,手中的白摺扇不住地搖動。
李玫有些不屑地說道:“那傢伙神神秘秘的,哪知道他有些什麼事情。”
二人所說的疤兒劉,就是每日與三人一桌的一位茶館常客。他們四人,都因喜好收藏,因此日日在此飲茶,共論些趣聞。疤兒劉如其名,本姓劉。只是來歷頗為神秘,名字均不為人所知,也不知他住在哪裡,為何營生。因他臉上似曾受傷,滿布疤痕,故人都喚他“疤兒劉”。
疤兒劉每天早早地都到這茶館來泡著,只是因為形容醜惡,故不管三冬立夏,總以一個大斗笠遮面。眾人因此也都不大喜他,少有搭言。只是去年時,偶然一次王師古得了一件汝窯的瓷罐,心中卻又拿不準,便請梅清過眼。這汝窯存世極少,梅清一時也難以斷定。一旁的疤兒劉卻出言,道那罐非是汝窯之物,卻是北宋官窯之物,更點破其中關竅,說得一清二楚。
北宋名窯,是為“汝官哥均定”五窯最為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