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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種政治氣候下,趙安邦和白天明也認為自己的使命結束了。撤職回到省城後,裘少雄和邵澤興為他們接風洗塵,兩屆倒臺班子的四個主要成員,在同氣相求、英雄相惜的氣氛中,喝了四瓶白酒,一個個於壯懷激烈中潸然淚下。據趙安邦事後回憶,白天明當時就毫不忌諱地說,煥老瞎了眼,於華北搞不好寧川!
其實,劉煥章的眼沒瞎,更沒想過把未來的大寧川交給一個只會照本宣科的管家婆。裴一弘當時就看出來了,於華北既是作為收容隊派上去的,就決定了他不可能出任未來的寧川市委書記,劉煥章這麼做只是為了應付時局。果然,小平同志南巡講話一發表,劉煥章和省委又讓趙安邦帶著“還鄉團”殺回來了,一時間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趙安邦也真是大膽,在劉煥章和兩個省委常委在場的情況下,向新班子的同志發表講話說:“……就在這個會議室裡曾經倒下過兩屆寧川班子:一屆是少雄同志和澤興市長的班子,一屆是我和白天明的班子,白天明癌症去世了,鬱悶而亡,死不瞑目啊!今天我們這個班子又上來了,在前兩屆班子的基礎上起步了,歷史把一座東方大都市的發展責任交到了我們手上,我們幹不好就天理不容!就對不起鬱悶而亡的白天明同志!對不起前兩個班子已經付出的政治血淚!”據說劉煥章竟為趙安邦的這番暗含幽怨的激情講話鼓了掌。
這就是煥老,一個深深瞭解中國政治特色善於審時度勢的政治家。這位政治家在不同歷史階段、不同情況下都有對立面,卻從來沒有私敵。正因為如此,漢江省才有了趙安邦這類不死鳥,和於華北這種穩健的制衡力量。這兩種不同型別的幹部像牌一樣在老人手上輪換打,每張牌打出來時都會有人不理解,而手上的牌全打出來後,你才會驚奇地發現,他治下的這個經濟大省又完成了一次從低谷到高峰的螺旋型上升。煥老說過,不要相信直線運動,歷史發展從來不走直線!
周梅森《我本英雄》
十六
方正剛總也想不明白,趙安邦咋對他有這麼深的成見?除了一九九一年秋隨省委工作組到寧川搞了場現在看來是錯誤的整頓,他真沒做過啥對不起趙安邦的事。在四個多月的整頓中,他除了整理材料,只奉命在幾個範圍不同的場合作了幾場學術報告。報告也不是他要作的,是於華北和工作組領導安排的。他是經濟系研究生,一直研究蘇聯坎託洛維奇的數理經濟學,於華北就鼓動他給那些大幹資本主義的寧川幹部洗腦,糾正某些同志對社會主義計劃經濟的錯誤認識。他頭腦一熱,有點不知輕重,便大肆報告起來,大談馬鋼憲法和鞍鋼憲法的區別,為計劃經濟學正名。其中有一次趙安邦也去聽了聽,據說沒聽完就掛著臉走了。
馬鋼憲法實際上不是什麼憲法,而是蘇聯馬格尼托爾斯克鋼鐵公司總結出的一套管理體制,其核心內容是專家治廠、科學化管理、強調經濟核算與計劃的平衡。鞍鋼憲法當然也不是憲法,而是鞍山鋼鐵公司以政治運動和大轟大嗡搞生產的一種中國模式。雖然二者同屬計劃經濟範疇,但前者體現的是理性而科學的計劃原則,各種經濟指標都是以最最佳化模式計算出來的。據方正剛讀研時掌握的資料,最早使用電子計算機處理生產涵數的並不是西方國家,而是蘇聯。一九七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