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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江南諸山淡淡的輪廓;〃山色有無中〃一句話,我看是恰到好處,並不算錯。這裡遊人較少,閒坐在堂上,可以永日。沿路光景,也以閒寂勝。從天寧門或北門下船。蜿蜒的城牆,在水裡倒映著蒼黝的影子,小船悠然地撐過去,岸上的喧擾像沒有似的。
船有三種:大船專供宴遊之用,可以挾妓或打牌。小時候常跟了父親去,在船裡聽著謀得利洋行的唱片。現在這樣乘船的大概少了吧?其次是〃小划子〃,真像一瓣西瓜,由一個男人或女人用竹篙撐著。乘的人多了,便可僱兩隻,前後用小凳子跨著:這也可算得〃方舟〃了。後來又有一種〃洋劃〃,比大船小,比〃小划子〃大,上支布篷,可以遮日遮雨。〃洋劃〃漸漸地多,大船漸漸地少,然而〃小划子〃總是有人要的。這不獨因為價錢最賤,也因為它的伶俐。一個人坐在船中,讓一個人站在船尾上用竹篙一下一下地撐著,簡直是一首唐詩,或一幅山水畫。而有些好事的少年,願意自己撐船,也非〃小划子〃不行。〃小划子〃雖然便宜,卻也有些分別。譬如說,你們也可想到的,女人撐船總要貴些;姑娘撐的自然更要貴囉。這些撐船的女子,便是有人說過的〃瘦西湖上的船孃〃。船孃們的故事大概不少,但我不很知道。據說以亂頭粗服,風趣天然為勝;中年而有風趣,也仍然算好。可是起初原是逢場作戲,或尚不傷廉惠;以後居然有了價格,便覺意味索然了。
北門外一帶,叫做下街,〃茶館〃最多,往往一面臨河。船行過時,茶客與乘客可以隨便招呼說話。船上人若高興時,也可以向茶館中要一壺茶,或一兩種〃小籠點心〃,在河中喝著,吃著,談著。回來時再將茶壺和所謂小籠,連價款一併交給茶館中人。撐船的都與茶館相熟,他們不怕你白吃。揚州的小籠點心實在不錯:我離開揚州,也走過七八處大大小小的地方,還沒有吃過那樣好的點心;這其實是值得惦記的。茶館的地方大致總好,名字也頗有好的。如香影廊,綠楊村,紅葉山莊,都是到現在還記得的。綠楊村的幌子,掛在綠楊樹上,隨風飄展,使人想起〃綠楊城郭是揚州〃的名句。裡面還有小池,叢竹,茅亭,景物最幽。這一帶的茶館佈置都歷落有致,迥非上海,北平方方正正的茶樓可比。
〃下河〃總是下午。傍晚回來,在暮靄朦朧中上了岸,將大褂摺好搭在腕上,一手微微搖著扇子;這樣進了北門或天寧門走回家中。這時候可以念〃又得浮生半日閒〃那一句詩了。
(原載1929年12月11日《白華旬刊》第4期)
看花
生長在大江北岸一個城市裡,那兒的園林本是著名的,但近來卻很少;似乎自幼就不曾聽見過〃我們今天看花去〃一類話,可見花事是不盛的。有些愛花的人,大都只是將花栽在盆裡,一盆盆擱在架上;架子橫放在院子裡。院子照例是小小的,只夠放下一個架子;架上至多擱二十多盆花罷了。有時院子裡依牆築起一座〃花臺〃,臺上種一株開花的樹;也有在院子裡地上種的。但這只是普通的點綴,不算是愛花。
家裡人似乎都不甚愛花;父親只在領我們上街時,偶然和我們到〃花房〃裡去過一兩回。但我們住過一所房子,有一座小花園,是房東家的。那裡有樹,有花架(大約是紫藤花架之類),但我當時還小,不知道那些花木的名字;只記得爬在牆上的是薔薇而已。園中還有一座太湖石堆成的洞門;現在想來,似乎也還好的。在那時由一個頑皮的少年僕人領了我去,卻只知道跑來跑去捉蝴蝶;有時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