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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會兒,徐醫生已經上了年紀,另外帶了兩個人。我還記得,他一進來就衝我頷首,然後語帶輕責地對任三爺說:『……三爺,您這不是為難我麼,剛動了手術,您還得好好養著,也用不著急成這樣。』
他讓人拿了計壓器,任三爺不太配合。即便半臥在躺椅上,雙手幾乎覆上我的手臂,
徐醫生看了看我,輕嘆一聲,又說了一句——三爺,您還真醉了,這人……也瞧不大清楚了。
我的手突然一疼,只好叫了一聲“三叔”。
他一怔。
好半晌,才驚醒似地放開,還來不及看清他的神色,就已經別過頭,手覆著唇,顫得厲害,發出一聲低吟。
我揉著發疼的手肘,那時候只覺得他的脾氣又比早前怪上三分,現在想想——
他興許把我當成了王箏。
俄而,徐醫生很是禮貌地把我請了出去,看著我的眼神挺奇怪。一邊的護士替他給了我一張名片,上頭寫著“徐長生”。
過些時候,再見到任三爺,他的氣色已經大好,依舊是略微淡漠的眼神,嘴角揚起的瞬間,仍舊能聽見周遭發出低不可聞的嘆息。
再後來,任三爺不用輪椅代步,只需要稍微倚著杖子。那抹眼神,彷彿是永遠站在最高處,帶著一點憐憫,一點不屑,俯瞰眾人。
若說出事前的任三爺還能算溫文柔和,那麼過了這幾個年頭,裡裡外外只要有些眼界的,大概不會不知道在業界內,能稱得上“狠”字的,任三爺要是不認,估計誰也沒能配得上。
第十三回(下)
重生之沉雲奪日
其實,在我爸出事前,我從沒見過任三爺這個人。
不過我倒還記得,小時候任老太卻時常提起“三兒”,有時候是在飯桌上,有時候是在叔叔伯伯們來拜訪時,最常聽到任老太說到三兒,還是和我爸鬧口角的那一會兒。
其實我也記得不大清楚,但是我卻明白,我爸和任老太關係還挺緊張,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媽的緣故。
吵得最厲害的那一次,任老太氣得把桌案上的文房四寶都往地上掃,那聲音大得整個宅子都聽得到。
——好啊!你們沒有一個能省心——!我這個老太婆管不了了!管不了了!
我媽和我在房裡,那時候她坐在我旁邊,長長的捲髮掩了側臉。我在攤開的畫紙上塗塗彩彩,我也忘了我那時候畫的是什麼,我媽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乖,拿去給爸爸和奶奶看看。』
我媽的聲音很甜,軟軟的,輕輕的。有種微風拂過的感覺。
門沒有掩上,等我悄悄走近的時候,任老太已經靠在沙發上,肩膀一抖一抖,像是在哭一樣。房裡亂七八糟的,我爸背對著我站著,好一會兒,上去要扶她老人家,任老太發狠似地甩開,頭抬了起來,手顫顫指著我爸。
——你給我滾!我這就把三兒叫回來!你們一個兩個……一個兩個!我讓三兒回來,讓他看看你們怎麼欺負我這個媽,讓他回來給我這個老太婆送終!
我不記得我爸是什麼模樣了,只知道他看過去很為難。記憶中,任老太一說到三兒,我爸的臉色就不太好。
我媽小聲地和我說,那是因為三兒會搶爸爸的東西。
我爸不知道說了什麼,任老太突然從沙發上咻地站了起來,狠狠往我爸臉上摑了一個耳光。我嚇了一跳,手中的畫紙連著蠟筆一起掉在地上。
任老太和我爸都瞧了過來。
我趕緊低頭,要把地上的紙和蠟筆撿起來。那是我媽給我買的。
任老太咚咚咚地走了過來,拉住我的手肘,開口就問——奶奶疼不疼你?
她踩在我的畫紙上,手的力道很大,我那時候怕得很,任老太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