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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喝完湯的人,民政局幹部催著叫先走。乞丐們分成兩三撥出發了。姐姐叫拴拴還是跟著那個袁家溝的中年人走,說到華家嶺收容所見面。姐姐還要給沒喝湯的人燒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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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5-11 02:47
那拴拴跟著人走,路越來越難走,一個勁兒鑽溝,爬坡,有些地方小路被雪埋掉了,民政局幹部領著他們走,雪有半尺厚。後來上到華家嶺了,沿著山樑上平坦的公路走。公路南北方向,公路上汽車軋出的轍印層層疊疊。風大極了,也冷極了。刮的西北風。
這時候天已經黃昏了,那個中年人說還有十多里路就到新站了。那拴拴前後左右看去,他們走的這道山樑最高,兩邊的山都矮。雲彩在他們腳下,太陽也在腳下,太陽在雲彩裡藏著,把雲彩燒紅了。
又走了五六里路,太陽從西邊的雲彩後邊消失了,他們前方的公路邊上出現了一個村莊。這個村莊不小,有些房頂的煙筒冒著淡淡的藍色煙霧。這是麥秸、穀草燃燒的煙霧,它和城鎮的煙筒裡冒出的黑煙不一樣。藍煙一出煙筒就像被掃帚刷地掃掉了,消失了。華家嶺的風太大了。風把拴拴的兩條套著穿的單褲颳得嘩啦啦響。雖然他的臉已經凍木了,但還是被風打得疼痛難忍。
娃娃,你現在阿麼[5]辦哩?我們不走了。
走到那片村莊旁邊了,那個中年男人站住了說。拴拴不明白他的話,看他。他又說:
我實在走不動了,這達有個熟人,我們要到這裡站[6]一夜去。你是往前走呢,還是在這達等你姐呢?
拴拴聽明白那男人的話了,突然就覺到了駭怕。從會寧城出來,姐走在前頭,吃過中午飯姐留在後邊給人燒湯,現在,姐還落在後邊很遠的地方,而他們前後走著的人一個也看不見了。這個人說他們要到熟人家去,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天已經黑下來了,左右看出去都是深溝,深溝被夜色填滿了,如同萬丈深淵一樣可怕。他的前面是一座黑魆魆的山頭,腳下的汽車軋下的轍印往那個山頭爬去。
娃娃,你往前走吧。這裡是老站,往前五六里就是新站。收容所在新站,前邊走的人都到新站去了。那人又說。
拴拴一點兒都不明白這個人說的老站新站是什麼意思。還在明清時代,華家嶺上的這條鋪滿積雪的道路,就是中原通往定西、蘭州的必由之路,無數的商旅馬幫、左宗棠征伐甘(肅)新(疆)的大軍就從這兒走過,這兒形成了盛極一時的驛站和兵站。民國二十六年,國民政府出於戰略的需要,開始修建和拓寬這條驛道,二十九年貫通的西(安)蘭(州)公路在老驛站南邊三公里處建立了汽車站,修建了很高階的招待所,蘇聯援華戰爭物資經由此處運往抗日前線,中央大員和地方官員來往於東部和甘新青之間也要在此處落腳住宿。拴拴又一次回顧走過來的茫茫雪路和瞻望黑楚楚的前程,心都顫抖起來:
大大,你把我領上吧,我跟你去蹴一夜[7]。
中年男人也回頭和前瞻了片刻,很為難的樣子說:
那就走吧。
那一家人進了一個土牆土房的院落。主人燒湯招待,也給拴拴舀了一碗,但是睡覺時為難了:主人家就一盤炕,主人家兩個大人兩個娃娃,客人兩個大人一個女子,打顛倒睡把一盤炕擠得滿滿的。中年男人就說拴拴:
你就在地下蹴著吧。
拴拴在地上蹲了一會兒,華家嶺上沒有取暖爐子的農家房子跟冰窖一樣,凍得他實在睡不著,便央求主人:
老大大,叫我在炕旮旯上蹲著吧。我不佔地方,就蹲著。
主人不忍心了,說,上來吧。
拴拴上了炕在炕旮旯裡蹲下,但後來主人客人都睡著了,他也睡著了,歪著頭,不知不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