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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本該是豐收喜悅的季節。
但鄴城上上下下蒙上了一層陰影,並不是因為黃河兩岸的瘟疫,死再多的人,對羯趙而言都無所謂,更何況死的還是晉人。
涼州傳回訊息,麻秋、石寧、孫伏都、劉渾十二萬兵力,先後被謝艾兩萬步騎擊敗,陣斬萬餘眾,趙軍大潰,麻秋逃回金城,無力攻打涼州。
自從圍攻燕國都城棘城失敗以來,這十年間羯趙便在慕容家手上屢屢受挫。
石虎原本想吞併涼州,回一口氣,提振一下軍心,掃一掃身上的晦氣,卻沒料到再次踢到了鐵板上。
謝艾一介書生,坐木車上陣,羽扇白綸,擊鼓而進,以弱制強,於廣武、臨河、神鳥三次會戰中擊敗後趙一眾大將,保衛了晉人在北方的最後一方淨土。
據說謝艾神鳥大戰之後,回師途中,掃滅叛虜斯骨真等部落萬餘眾,斬首千餘,俘虜二千八百人,奪得牛羊十萬餘頭。
銅雀臺中,千餘文武濟濟一堂,卻全都噤若寒蟬。
就連一向以耿直聞名的姚弋仲和蒲洪都默不作聲。
皇榻之上,身體膨脹如圓球一般的石虎盤腿而坐,一雙黃眼寒光閃閃掃視著他的臣子們。
從左首的司空李農,掃到右首的石韜、蒲洪身上。
所有人都低著頭,不敢與其對視。
石虎忽然想起幾個月前拜佛時,佛圖澄弟子吳進說過的一句話:晉人氣運將興,胡運將竭……
神鳥大敗,正好印證此言。
羯人本就不是一個原生族群,跟段氏鮮卑一樣,融合了不少其他胡族,生生弄出了一個羯族。
羯趙大敗,但東晉卻迎來了一場大勝,安西將軍、荊州刺史桓溫溯江而上,三戰三勝,攻破成都,滅亡成漢。
石虎如何能不憂心。
而最近幾年,大河南北流傳著一句讖語:“繼趙李”。
建武八年(342年),也就是五年之前,貝丘人李弘以此讖語,在清河起兵,但事情洩露,清河距鄴城太近,羯趙大軍轉眼既至,李弘兵敗身死,連坐者數千家。
如今隨著麻秋的戰敗,大河之南又蠢蠢欲動起來。
據說連眼皮子下滎陽都崛起了一夥兒賊寇,攻破塢堡,到處勒索郡縣……
當然,這種蒼蠅一般的勢力引不起石虎的興趣。
蝨子多了不怕咬,羯趙內憂外患,一夥兒山賊自然要被排到後面。
若每一股山賊,都要鄴城出兵,只怕石虎早就累死了……
“吾以偏師定九州,今以九州之力困於罕,彼有人焉,未可圖也!”石虎肥碩,不耐久坐,挪動身體,斜躺在軟榻上,一臉沮喪。
這兩年他已明顯感覺身體大不如前。
連對女人的興趣也在衰弱,外出遊獵,連馬都上不去。
太子石宣咳嗽一聲,正準備出言,卻另有一人先道:“區區小敗,無足掛齒,張重華闇弱,涼州素無雄心,區區一個謝艾,又能如何?兒臣料定關右無礙。”
此言一出,殿中的寒氣頓時淡了幾分。
就連石虎的眼神也溫和起來。
說話之人正是他最寵愛的兒子石韜。
石宣是太子,而石韜地位也不差,封秦公、任太尉,和石宣同領尚書檯,輪流日常省事,這些年因為石虎的偏愛,掌握生殺拜除之權,依附者日眾,權勢隱隱還在石宣之上。
“我兒所言甚是!”石虎一看到這個兒子,就想到年輕時的自己。
石韜洋洋得意起來,“涼州不足為慮,慕容氏方是心腹大患,眼下我軍不利,不宜再攻涼州、江東,當集中國力,聯合拓跋氏、高句麗再伐遼東!”
慕容氏擊敗石虎後,將都城從偏遠的棘城遷至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