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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臉上波瀾不驚——她向來如此。如此輕的年紀,卻已好似舊廟裡一鼎見慣晨昏晴雨的鐘。喜怒哀樂皆隱蔽在那副艷麗的皮囊之下,不曾露出過半點波動。而此時,不知是何物在那副皮囊上切開了條口子,這才讓謝玹窺見了一絲「年少拋人容易去」的觸動。
位於左側的龍椅無人落座,光輝熠熠映照在太后的臉上。她抬手拂過燦金的椅背,向階臺之下的謝玹伸出手:「來。」
她要謝玹上前來。
九尺之高的階梯,象徵著九天之上的權柄如月之恆、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壽、如松柏之茂,謝玹走上這道階梯並未花多久。
太后牽起謝玹的手,向自己所在的方向拽了拽。
謝玹起先還有些疑惑,但很快,他明白了太后的意思。
人都道「膝下承歡」,太后再朝野側目、再年輕,在這高處不勝寒的九天,也寂寞了許多年。
謝玹在太后身側曲腿跪下,又偏過頭輕輕擱在了太后的腿上。
太后的衣裳樣紋紛繁複雜,可身體是軟和的,覆在謝玹發間的手亦是帶有溫度的。
她輕輕撫摸著謝玹的髮髻,像普天下無數的長輩,露出慈愛的面容來。
「你父皇也曾這般枕在我的腿上,那時他才五歲。」太后的目光悠遠,好似透過大殿上那道幽長寂靜的長廊,看到了遙遠的過去。
「彼時先皇驟然駕崩,大周山搖地動,謝家處於眾多世家環伺之地,根基地位不穩。你父皇的兄弟們亦死的死,痴的痴,唯有五歲的他能活著登上這九五之尊。我那時若不作為,就要跟著先皇去死了。」
「人總是被推著向前走的,星瀾。」太后緩緩道,「若沒有世事逼迫,你永遠也不知自己能走到哪一步。你父皇登位,我垂簾執政,其中艱難,唯有自己得知。」
謝玹仰躺在太后腿上,一眨也不眨地望著太后。他假裝聽不出太后話裡的深意,表現得異常順從,乖乖答道:「皇祖母與父皇相依為命,那想必皇祖母還是更喜歡父皇一些。」
太后被他這吃味的語氣逗笑了:「你父皇可沒你這般機靈。他幼時蠢笨,時常惹我生氣,五歲的個頭還不到我的膝蓋,每每見我生氣了,嘴上功夫又差,只會爬上膝頭抓著我的手搖晃。」
謝玹煞有其事地點評道:「像極了十哥。」
這一回,太后不可抑制地笑出了聲。
她的臉上終於恣意地露出笑意。一個人的喜怒可以假扮,悲歡亦可作偽,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歡愉作不得假。
王騏說得沒錯,她確實有些耐不住寂寞了。
從一無所有到如今,從險些命喪黃泉到手握萬千人的性命,一路走來,已經沒有多少人敢直視她這雙眼。他們看著她時候,眼中要麼是畏懼,要麼是恨不得將她掐死的恨。
形形色色的眼神看多了,於是那日家宴之上,故意從酒桌內翻滾到她跟前的謝玹,便顯得猶為出挑了。
片刻之後,太后臉上的鮮活淡去,笑意也像數九寒天裡潑出去的冰,無端的消融沉寂。太后輕拂在謝玹的眼睫上,迫使他闔上眼。
視線受到遮擋,謝玹再看不到太后的神情,但他聽得清言語中那徹骨的冷。
「星瀾,太子的位置,我可以給你。」
謝玹沉默不語。
「運河你得修,世家你得打,這世上任何在你成皇路上阻你攔你的人皆可殺。」
太后站起身來,拂開謝玹的手。而那象徵九五之尊的龍椅之後,有太監悄聲接近,手中端著盞一握而已的酒盅。她俯身回望,見謝玹仍已原本的姿勢跪坐在地,眼中的依賴還未來得及褪去。
但她已心硬如鐵。
「我會成為你最堅定的後盾。」太后冷酷地將酒盅遞到謝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