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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程車。
第一人民醫院急診樓的過道里,圍了一大群人。吉士和小秋他們早到了。小顧坐在一旁橘黃色的椅子上,眼神有點空洞。綠珠緊緊抱著姨媽的一隻胳膊,她們都不說話。徐吉士穿著一件皮夾克,正踮著腳,透過搶救室門上的玻璃,朝裡面張望。
守仁還在搶救中。但吉士告訴他,搶救只是象徵性的,不太樂觀,儘管一度還恢復了血壓和心跳。
隨後,他們走到樓外的門廊裡抽菸。綠珠挑起厚厚的棉布簾子,跟了出來。
據綠珠回憶說,差不多是在晚上十一點半左右,她聽到樓下汽車喇叭響了兩下。當時,她正抱著膝上型電腦,坐在床上,欣賞那些白天拍攝的鳥類照片。她知道姨父回來了。按照以往的慣例,停車時按喇叭,無非是表明姨夫的後備廂裡有大量的禮品,讓她和小顧去幫著搬。就快過年了,姨父每次回家,都會帶上一大堆他並不稀罕的禮品。不外是煙、酒、茶、字畫之類。她聽見姨媽從三樓下來,就躺在床上沒動。可是這一次,綠珠還是覺得有點異樣。在別墅西側的院子裡,那十多條收容來的流浪狗,一直在&ldo;汪汪&rdo;地叫個不停,聽上去有點瘮人。
很快,她就聽見姨媽在樓下發出的悽厲的哭喊。
綠珠穿著睡衣從床上蹦起來,趿拉著拖鞋,跑到樓下的車庫邊。她看見那輛凱迪拉克,前門開著。姨夫的雙腿還在車上,可身體已經掛在了車外。小顧遠遠地站在樓梯口,不斷地拍打著牆面,被嚇得&ldo;嗷嗷&rdo;地乾嚎。最後還是綠珠跑過去,跪在雪地上,雙手抱起了姨夫的頭。匆匆趕來的一名保安,已在打電話報警。
當時姨父的意識還比較清醒。他甚至還抬起血糊糊的手,去摸了摸她的臉。他還向她交代說,他知道是誰下的手。但他不能說出那個人的名字。
&ldo;這是為你們好。&rdo;然後他抬頭看了看樹林上空那片天,積攢了半天的力氣,笑了一下,對綠珠道,&ldo;我養了那麼多人,什麼用處也沒有。在他們殺我的時候,只有月亮在場。&rdo;
在前往醫院的救護車上,守仁還醒過來一次。不過,他的呼吸已經變得很艱難了。他告訴綠珠,在他工作室電腦的e盤下,有一份檔案……
大約二十分鐘之後,搶救終於宣告結束。
醫生一個接著一個走了出來,頭也不回地走了。最後出來的那名護士,開啟了搶救室的大門。端午首先看到的,是守仁在手術臺上的那雙大腳。整個手術臺上都是血,就像剛殺了一頭豬一樣。各種注射用的空瓶子裝了滿滿一大筐。一名護士小心地把他腦袋上的呼吸罩取了下來。大概是失血過多,他張著嘴,臉色有點發白。另外兩名護士拉下口罩,正在交談著什麼。其中的一位,手裡託著一塊硬紙板,皺著眉頭,往上填寫各種資料。那臺用來檢測心臟和血壓的儀器,&ldo;滴滴,滴滴&rdo;地響著,彷彿在重複著一個幸災樂禍的聲音:
失敗……失敗……失敗……
吉士煩躁地問護士,能不能把那個討厭的機器關掉。護士溫和地告訴他,不能。這是搶救的程式之一。現在病人雖說已經死了,但這個程式還沒完。病人呼吸停止,測不到脈搏,沒有心跳,當然表明病人已處於死亡狀態。但這僅僅是觀察上的死亡。&ldo;醫學上&rdo;真正的死亡,要等待一定的時間長度,也就是說,等到煩人的&ldo;滴滴&rdo;聲戛然而止,才能最終得到確認。具體等多長,護士沒有說。
護士將守仁的遺體擦拭乾淨,又在他身體的各個孔道,塞了些棉花和海綿,用一條乾淨的白床單,把他裹得嚴嚴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