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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說,我有個舅姥爺在穆稜縣蓮花泡子,我十歲那年,一家人奔去的。在那兒租地種,不合算,又去了密山縣柳毛河子五道溝。那地方走出幾十里難見戶人家,地肥,用句常說的話,抓把土都冒油。莊稼人希圖個啥呀?搭個窩棚,就起早爬半夜地開荒種地,兩年間刨了十來垧地。第三年,來個姓張的地主,說明年你們得交租子了。一聽這話,心涼去半截。原以為這是沒主的地,刨了就是自己的,誰知道叫人跑馬佔圈了呀?其實是不是他的,只有天知道。要在今天,你說是你的,拿出地契呀?那時哪敢問呀,人家帶著炮手。那地界殺人沒人管,也沒人知道。
老人說,沒等交租子就事變了,遍地起鬍子。老百姓不懂&ldo;義勇軍&rdo;,就叫鬍子。大幫鬍子沒什麼,&ldo;縷縷嘡嘡&rdo;(形容人多,絡繹不絕)就過去了,最可惡的是棒子手。你一家人南北大炕上睡著,他進屋了,拿著棒子斧子什麼的,一下一個,想拿什麼拿什麼。有點兒風聲,人們就都上山了。我有個三大爺,說大冬天上山也凍死了,沒走,讓棒子手打死了。
到了1935年,常來常往的就是抗聯了。有個關團長,特別喜歡曹曙焰,見面就說&ldo;小嘎豆子&rdo;(小不點、小孩),跟俺走吧,還給他講抗日救國的道理。&ldo;亡國奴&rdo;一聽就明白,&ldo;殖民地&rdo;怎麼講也不大懂。懂不懂,這日子也熬不下去了。當抗聯,打日本,就算死了,也是個正兒八經的中國人,值。
曹曙焰參加的第一次戰鬥,是這年秋天打林口。黑燈瞎火,也不知道去哪裡,就是跟著走、跑。衝進鎮子,聽到馬叫,一家院子裡拴匹日本大洋馬。跑到近前絆了一跤,是個死鬼子,手裡還有支王八盒子。
戰後歸來,誰也沒有曹曙焰神氣:騎著大洋馬,腰間別著王八盒子‐‐忘了摘槍套,不然斜挎著就更神氣了。
班長告訴他,繳獲東西要歸公,然後由上級統一分配。
曹曙焰說:不行,這是俺得的,俺用它打日本子,又沒騎回家去種地、&ldo;打圍&rdo;(打獵)。
排長對他說,這是抗聯的規矩、紀律。他理直氣壯還是那套嗑,心裡話:眼饞了?想糊弄俺,誆去自己用啊?想得美。
看到別人把繳獲的馬匹槍彈都交到連部了,曹曙焰傻眼了。
老人笑著說:抗聯沒&ldo;立功&rdo;一說。不然,我第一仗少說也能立個三等功。
1936年3月下旬,李延祿奉調去莫斯科匯報工作,準備再派回國到關內做統戰工作,由李延平代理4軍軍長。4月1日,李延平率軍部衛隊連護送李延祿到密山縣委,親哥倆依依話別。之後,李延平率隊去方正、通河,找2團和留守部隊,途經勃利時發生戰鬥,損失慘重,同行的1團政委李守中和原3團政委鄧化南都犧牲了。
準確時間不詳,具體地點有人說是大四站地區,有人說是青山裡西北楞。可能為新中國成立後此戰僅存的親歷者曹曙焰,認為應該是後者。
從軍長到士兵,一行38人都是騎兵。之前在小五站休息一天,連夜趕路,黎明時分到達那裡。那是一片草甸子,前面一條進山的爬犁道。4月初的勃利,山野仍是一片潔白,山溝裡積雪沒膝。前面尖兵發現爬犁道旁山坡上,有堆像木柈子垛似的黃糊糊的東西,趕緊報告,軍部陳副官就見那&ldo;木柈子垛&rdo;動了。是鬼子,約一個小隊的樣子。
李延平問:能不能打?
陳副官說:要是就這些日本子,能打。
曹曙焰老人說,這一仗是不該打的,理由很多,關鍵是敵情不明。一個小隊日軍輕易不會進山,附近肯定還有,最差也是偽軍,實際上全是小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