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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早上,在駛入浦東渡口前又繞道爛泥渡,往那間比公路路面低五公尺左右的田間草棚裡卸下幾包東西,他們甚至可能會早到一兩個小時。如果不是他滿腦子想拒絕樸季醒送他,想找機會給薩爾禮少校打電話,可能還會更早。在昏迷之前,小薛曾這樣想過,他還想到,他畢竟還沒來得及把情況報告給少校。他被一件鐵器砸到後腦勺上,一秒鐘之前他判斷那是手槍柄,一秒鐘後他就失去知覺。
醒來之後,他發現自己躺在床上。他看見老顧坐在床邊的方凳上,正朝他笑。
&ldo;醒啦?沒想到你這樣衝動‐‐&rdo;
衝動?他睜大眼睛,可說不出口,他的腦袋一陣陣疼痛,像是有錘子在敲擊太陽穴。
&ldo;今天上午冷小曼同志失蹤。我們懷疑她已被害。你這個‐‐嗯,梅葉夫人闖到你家,發現她住在你家裡。小曼今天一大早讓人送信,發出警告。我們的同志直到剛剛才看到那紙條。我們確信白俄女人到禮查飯店是想加害你。他們一下車就掏出槍來……&rdo;
他覺得腦子裡一片昏亂,他無法理清頭緒,他想分析這些詞句,可他甚至連把話聽清楚都很吃力。
&ldo;你放心‐‐我們知道你對冷小曼同志的感情。我們的同志正在拼命尋找她。會找到她的。你好好休息一下。這裡的同志都會幫你的,你想要什麼就跟他們要。小秦你認識。&rdo;
他不懂特蕾莎為什麼要殺掉冷小曼。他想不通她殺人的理由。雖然他親眼看到她拔出槍來。可他不相信她真的會開槍。
顧福廣匆匆離開房間。樓梯上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他肯定帶走一大幫人。他環顧四周,是個帶護壁板的房間。小秦把頭伸出窗外,有人在樓下朝他喊叫,窗外一定是天井。他看看天空,猜想這是間東廂房。他聽到隔壁正房的客堂間裡有人在走動。
他想坐起身,但手臂上一點力氣也沒有。小秦回頭看見,走過來扶起他,把他身後的枕頭豎起來靠在床架上,讓他背靠枕頭坐在床上。他覺得口乾舌燥,他要喝水。
喝完水,他又覺得疲憊不堪。他確實很累,昨晚他一宿沒睡。他用力回想那間路邊的草棚。他記得自己幫忙抬那幾包東西,從公路邊的碎石坡往下走‐‐其實是往下滑,他想。那是一個田坑,草棚就在坑底下,路面比坑底高出五六公尺的樣子,比茅草屋頂還高出一截。從公路往兩邊走十幾米路,你就會看不見那屋頂。
太陽照在床前的木地板上。他覺得熱,他掀掉蓋在身上的外套,那是他自己的衣服。他在想特蕾莎,想她吃的那一槍,想那射向她腹部的子彈。他覺得自己肚子上也一陣刺痛。
可他還是想不明白特蕾莎為什麼要殺冷小曼。這會他又在想冷小曼。難道一個女人的嫉妒心會那樣重,會那樣殘酷麼?可他又覺得老顧說的也許沒錯。這個白俄女人,她的手提包裡時時刻刻藏著一隻手槍。
可這是在上海啊,這是座幾百萬人在其中忙碌的城市啊,有誰會隨隨便便掏出槍來把人打死?對他來說,那些殺人放火都是租界報紙上的故事。儘管他親眼看見過當街殺人‐‐幾年前這種事更多,可這些事從未在他身邊發生過。發生在具體的、活生生的,與他有著密切關係的人身上過。他覺得那些事近乎舞臺上的劇情,他看到過,為之緊張過,為之恐懼過,可轉眼間就會拋在腦後。
他覺得自己好像已被人催眠。被特蕾莎和冷小曼催眠,被少校和馬龍班長催眠,被顧福廣催眠。他在做一個夢。在他這會做的夢裡,拔槍殺人是常有的事,是一件隨隨便便就會發生的事。他毫不懷疑這是一種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