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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到過銀行。可如此規模的行動,他還沒有把握。此刻他的組織有沒有這種能力?
不是那種小型營業所。也不能尋找太大的目標。大銀行警衛森嚴,電話直達巡捕房,多數位於人煙密集的租界中心地段,幾分鐘內裝甲警車就可以趕到。就像樸說的,你沒法在大街上衝出包圍圈。
他不想聽這類子虛烏有的故事。他要的是情報,真正的情報。他想應當再和小薛詳談一次。他要拿一張紙,把他想要知道的情況開列出來,給他一些提示,一些方向。好讓他在下一次與那個馬賽詩人喝酒時,恰當地提出問題,得到正確的答案。
他隨便想想就有很多問題。法租界六個巡捕房的人員配置。關於這個正在追查他本人的馬龍特務班,也有許多情況要弄清。他還想讓小薛打聽裝甲警車的火力配備(他從小薛的故事裡得到啟發)。他站到小薛的立場,揣摩馬賽詩人的警覺程度。一個普普通通的法文報紙攝影記者會想打聽哪些有關警察的事情呢?怎樣能既提出問題又不讓人起疑心呢?他要告誡小薛,絕對不能把問題一股腦丟擲去。要在兩次乾杯的間歇隨口說出來。如果別人沉默,如果別人顧左右而言它,如果別人把話題岔開,好像根本就沒人問過,好像他剛剛是在自言自語,好像他剛剛問的是一個不需要答案的問題,那就再也不要重新提出來,永不追問第二遍。
後來,他把小薛請進原先那個房間。並肩坐在馬蹄形桌子的圓弧這一邊,拿出鋼筆和紙,像個家庭輔導教師在對學生說話。這時他又想出更多問題。小薛向他提到那位警務處政治部少校,那位負責長官。馬賽詩人曾說過一根據小薛的轉述,少校認為他顧福廣的這個組織不足為慮,少校認為他顧福廣不過是個惱人的&ldo;赤色小跳蚤&rdo;(小薛猶豫片刻說出這個詞),幹不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他並不生氣,他只是隨即列出更多與少校有關的問題。
&ldo;不過警務處的人說你們當中很可能有金融專家。&rdo;
&ldo;這話是什麼意思?&rdo;
&ldo;我也聽不懂。金融‐‐他是這樣說的,我猜他說的是銀行,所以剛剛‐‐&rdo;小薛狡黯地朝他笑。
他寬容地拍拍小薛的肩膀。他認為他自己明白這話的意思。他也是後來看到報紙才想到的,他也是事後重新回顧整件事情,重新分析之後得出的結論。他的聯絡人事先並未告訴他實情(也許那傢伙自己也不知道),開始時,他並不知道有人為什麼要開出二萬大洋的價格找人刺殺曹振武。後來他才發現,有一根隱秘的線索能夠把所有的事情聯絡到一起。曹振武來上海的任務,那個南京要人(後來他看報紙才曉得曹振武來上海是作為這位要人的私人代表)的公開叫囂,廣東海關和投機公債的關係。可他知道以後也不懊惱。那是成功的第一步。那是一舉多得的一次行動,既打出牌子又鍛鍊隊伍。況且曹振武確實是革命的敵人,況且他剛剛建立組織,迫切需要資金。
那天夜裡,回到民國路安全房的人焦急地打電話告訴他,林培文突然失蹤。林培文應該守在那幢房子裡等候訊息,可他不在,夜裡十點多還沒回來。他頓時覺得怒氣上升,所有事情裡最讓他擔心的是隊伍紀律渙散。這是個危險的訊號,他早就意識到,年輕人的特點是在執行任務時把事辦成的能力超出你想像,可閒下來時他們把事情毀掉的方式也多得你數不過來。他越想越生氣,他又想到政治處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校說的話。
三十八
民國二十年六月二十九日晚七時三十五分
有人解開勒住他嘴角的繩子,取下兜頭蓋臉罩著他的套子。即便如此,林培文也要過好久才終於看清四周這個狹窄黑暗的空間。他被綁在一張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