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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行江中不到半個時辰,飛星自頭船的艙中躬身而出,躡手躡腳靠近船首抱膝而坐的無咎。
&ldo;公子醒了,要見你,&rdo;飛星謹慎回頭看看船簾,低聲道,&ldo;你自求多福吧。&rdo;
無咎嘆了一口長氣,無奈笑笑:&ldo;是我打暈他的,大不了讓他打回來。他總不至於將我綁了石頭沉江。&rdo;
貓腰進了艙中,但見李恪昭披衣靠著船壁,旁側掛著的小小琉璃馬燈將他眼底迫人的冰涼照得愈發明亮。
無咎跽身坐在他身側,雙手撐在膝腿上,直視著他的目光:&ldo;我晚到半日,是因代國攻下了積玉鎮,卡住瀾滄江與瀅江匯流處的水路咽喉,我們不得不繞道而行。&rdo;
李恪昭凝肅神色不變,顯然並非因此生怒。
&ldo;阻止你親自帶人回頭去接應,此事我不會悔過。你回去,與我回去,他們的結果不會有不同,&rdo;無咎輕道,&ldo;但只有你活著,一切犧牲才有意義。&rdo;
李恪昭徐緩握掌成拳,字字冷硬:&ldo;報戰損。&rdo;
&ldo;我帶人趕到時,他們已殲敵近百。陣亡十四人,餘下十九人皆重傷。上船後僅明秀清醒過來,餘者至今昏迷。明秀已看過,外傷居多,&rdo;無咎悲憫垂眸,稍頓,&ldo;但葉冉,或許保不住右腿了。&rdo;
&ldo;原因。&rdo;李恪昭眼底無波,唯額角暴起的青筋洩露了心緒。
&ldo;那支箭帶毒鏽,本是齊文周特意為你備的,&rdo;無咎舉目望向他的側臉,直言不諱,&ldo;行雲在暈厥之前斷其一臂,我倉促補刀只斬去他右腿。就算他僥倖被救回苟活,也是生不如死的半人彘罷了。&rdo;
李恪昭幾不可見地輕微頷首,回視無咎,斬釘截鐵地發出指令:&ldo;傳令,改道鞏都。&rdo;
雖天子式微多年,但鞏都畢竟還是京畿之地。列國為名聲計,從不輕易唐突驚擾。
卓嘯才冒天下之大不韙行了弒君竊國之事,若此時派追兵涉足天子地盤,正好授人以柄,列國皆會舉大義旗幟討伐他,他還不至如此魯莽。
&ldo;可是……&rdo;
李恪昭清冷打斷無咎的話:&ldo;我曾許諾他們,經此役後,生者有所養,亡者有所葬。&rdo;
縉六公子有諾必踐。
歲行雲混混沌沌,不知身在何處,不清楚今夕何夕。
她背後被劃拉了一刀,火燒火燎般的疼,可失血過多又讓她四肢冰寒,那冷熱交織的痛苦滋味,當真是一言難盡。
偏她於迷糊混沌間隱約聽到有人說&ldo;城中未尋得女大夫&rdo;,這可叫她氣不打一處來。
我都命在旦夕了,還顧得上大夫是男是女?!醫家眼中無男女,救命要緊啊各位!
心火乍然高熾,她合情合理地又厥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當歲行雲再度於無邊黑暗中稍稍甦醒神識,感覺自己整個人如置火上,活似一隻被架著烤的全羊。
驀地,她聽到李恪昭的聲音似近在耳畔。
&ldo;是我大意,沒察覺代國早已覬覦著那段水道。若非如此,我不會讓無咎繞那條水道前來接應。若無咎不曾因此晚那半日,你們……&rdo;
他的嗓音疲憊沙啞,低沉無力,最終未將話說完,哽咽噤聲。
莫不是哭了吧?歲行雲驚疑不定,心上如有巨手裹覆揪緊,微疼。
她不太明白事情怎又扯出代國來了。代國在哪兒來著?與縉相鄰麼?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