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喋喋不休了小半個時辰，龍君終於泡在水裡洗漱完畢，婉轉而起，神氣地懸在溪澗上方盤旋個來回。水底的彩帶魚們已然神魂顛倒，頓時響起一片歡呼如潮。我心念一轉，龍君愛聽奉承話，投其所好，說不定能彌補他被踩了尾巴的創傷。
&ldo;龍君的真身清秀高雅……充滿力量……小狐把持不住，這才一不留神越過了界……&rdo;
當著一群仰慕得豆泡眼裡星光亂轉的魚族，威嚴要緊，不能興之所至就扭身嬌嗔，必須不遺餘力地體現性格，當作對恭維習以為常。他盤踞在凸起的岩石上，龍爪漫不經心地篤篤叩擊著石塊，假裝沒有聽到，但顯然很是受用。
我胸無點墨，會的人語本就不多，溢美之詞已傾囊而出，也不知夠不夠哄得龍君息怒。見他偏過頭去不再搭理，只得委委屈屈從溪水裡爬起來，躬身退下。原本蓬鬆柔軟的白毛半濕半乾，糾結成綹，微風吹過禁不住冷得哆嗦。在家千日好，一朝顛沛在外，才曉得何謂冷暖自知。
顧影自憐的當口，忽覺背脊生暖，扭頭一看，兜雲錦已好端端披在了背上，就快奪眶而出的淚珠子瞬間給憋了回去。裹著雲錦化出的帕子，覷眼偷望，龍君正將尾鰭垂進溪水裡，與那些小魚凌波嬉戲，一派怡然自得模樣。
心頭忽湧起一點奇異的溫軟。他不僅認識哥哥，還從窮奇爪下救我一命，為此錯失了珍貴的玻璃翠，又好心地答應幫忙尋妙方寶境，我沒有理由害怕他。
擦乾了毛髮，與那些依依不捨的彩帶魚告別，我倆重新上路。畢竟男女有別，仙族雖不似人間禮法森嚴，到底也該有個規矩。左思右想一番，遂不肯再臥在他袖子裡，執意要自己下地奔波。
他不解道：&ldo;按說你這還差一個月就滿千歲了，不至於連人身都還化不出來，何必非要四爪傍地爬著走?&rdo;
我是個沒什麼追求的塗山狐，覺得做狐狸就很好，沒必要花費力氣維持那麼一副非我族類的皮囊。再艷麗光鮮又有什麼用呢?哥哥說得對，色相虛妄，最易招來是非。雲門姐姐美得名動三界，命運並未見得因此就肯多垂憐顧惜一些。還不如省省精力，留著應付不知何時到來的天劫。
想到迫在眉睫的天劫，爪子沉重得都快抬不起來。&ldo;我的千年劫快到了……你也知道對吧。普化天尊很厲害的，到時天雷梵焰打下來，萬一連累龍君就不好了……&rdo;
他已經大大方方把兜雲錦還回，可見真的不是有心扣留財物以作要挾，反倒是我厚著臉皮跟在他身邊，卻只為了妙方寶境的所圖。若他琢磨過來，打算與我這麻煩分道揚鑣，也在情理之中。
嬉笑怒罵了這一程，怕是到了不得不揮袖作別時。然後，要麼相忘江湖，要麼生死殊途。
不知怎麼，明明千不甘、萬不願報這勞什子的恩，此刻竟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但願龍君早日找到稱心如意的煉丹童子，在那之前別再貪睡忘了關火，否則又要很辛苦地施雨補救。
第十章 投桃報李
龍君步履如常，完全體會不到我這千迴百轉的一番苦心，緋紅的唇角輕撇：&ldo;憑他?&rdo;
我費勁地比畫著解釋：&ldo;這是天劫，很大、很大的雷，不是普通私人恩怨……&rdo;
他摺扇輕晃，彷彿打發什麼不值一提的小麻煩。&ldo;罷了，本座多年不插手天族是非，舊日交情卻還留得一些，屆時想個法子為你從中調停一二，想來問題不大。&rdo;
我聞之訝然，頓時沒出息地心花怒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