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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寒煙翠》。
鸚鵡落在樹上,靜靜看著,眼睛裡忽然有嘆息的味道——三百年了……三百年前,在瑤池會上,才看見過白螺天女如此盡興的舞過吧?
那時候王母歡宴眾仙罷,湛瀘和白螺雙雙出席,共舞《寒煙翠》,為西王母壽。
湛瀘拔劍起舞,白螺飄然飛旋,一黑一白,一剛一柔,交相輝映得讓所有碧落眾仙擊掌讚歎,九天仙女也紛紛散下仙葩,一時三界為之震動。
一彈指,多少個滄桑劫數就這樣過去了……
然而,正當白螺身影如同輕煙一般在林中翩翩起舞、鸚鵡怔怔驚歎出神時,一陣風吹來,居然真的半空有無數花雨落下,繽紛奪目,裹著白衣少女旋舞的身軀——
“你看!你看!”白鸚鵡叫了起來,飛到白螺肩上,黑豆似的眼睛看著路邊的花樹,爪子在白螺肩膀上抓得悉索作響,掩不住的興奮,“是姐姐們!姐姐們都來了!”
一個急旋,白螺的舞姿頓住,抬頭看著空無一人的樹林、卻微微笑了起來,斂襟行禮,對半空中輕聲道:“各位妹妹,今日便歸去吧,來年自可再見。代我問青帝師傅好。”
空山寂靜,路邊的樹上到處繫著各色絲絹紮成的假花和幡條,絲綢的幡條上寫著各花神的名字,在殘花依稀、綠樹濃蔭的夏日裡飄著,點綴著這個送春歸去的節日。
然而,在旁人看不見的空中,花樹的梢兒上、卻如停雲般的棲著十多位身著各色霓裳羽衣的麗人,聽到白螺的話語,一起齊齊俯身斂襟萬福:“姐姐,多保重。”
杏花花神楊玉環,薔薇花花神張麗華,石榴花花神阿措,那些明豔不可方物的神仙中人行禮後抬頭、有些戀戀不捨的抬頭看她,忽然一起揚手——彷彿山風吹動空山樹林,那些花樹上僅剩的花瓣呼的隨風旋舞,紛紛揚揚往空地上散落下來。
白螺微笑,舒手,舉臂,在五彩的如雨花中,側身一個輕旋,黑髮白衣飛揚起來。
“雪兒,明天我們就去找玄冥。”笑著,她輕輕伸手讓鸚鵡停到指上,低聲說。然後微微笑著,輕快的沿著小路消失在樹林中。
那一場舞,雖然不曾像三百年前那樣震動三界九天,然而卻足夠震懾住一個旁觀者的神魂。
一直到那個白衣少女的背影消失在天竺山的濃蔭裡,茶花樹下貴公子依舊沒有回過神來,怔怔的看著已經空留滿地殘花的林中空地。直到背後傳來小童的氣喘噓噓的稟告、說已經從方丈禪房把遺落的玉簫拿回來了,錦衣玉冠的公子才恍然驚醒。
“二公子,是不是還要趕著去薛姑娘那兒聽歌?”青衣小童見了主人這般恍惚的神色,提醒了一句,“公子幾日不去桃花居,薛姑娘可發了惱——這次準備了好彩頭兒去陪不是,可千萬不能遲了啊。”
“什麼薛姑娘桃花居!書惠我跟你說——方才我真真遇見一個絕色女子……”貴公子還是一直凝視著白衣女子離去的方向,掐了一下自己的手,生生的疼,“不是做夢啊!這世上竟還有這般女子,這二十六年我真是白活了。”
書惠沒料到公子這麼快轉了性,一時有些發怔,拿著玉簫笑道:“哎呀,今日是六月六,該不是公子機緣巧合,遇上了花仙吧?”
那公子已經走到了方才白螺旋舞過的那片林中空地,俯下身去,撿了一片落花放在鼻子底下輕輕一嗅,感覺心神俱醉。
聽得童子如此說笑,卻居然當了真,怔怔想了半天,也笑:“是啊……這等女子,怎會是世間人。該是神仙吧?”
一大早,天水巷的黎明靜悄悄,還沒有人聲。
顧大娘開啟門,準備做營生,卻不自禁的吃了一驚——原來不知何時,門口已經站了一位白衣黑髮的女子,髮梢上沾著露水的溼意,看來在晨曦中不知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