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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緣失神片刻後，想起什麼似的, 忽而毫無徵兆地提到另一個話題：&ldo;你月錢不夠用了?&rdo;

桑意愣了一下, 而後搖頭：&ldo;樓裡的薪資已經足夠，還有來客打賞，是富餘的。往後不唱戲了, 我想找個平常市鎮住下去, 如果有幸, 或許也能認得些許人, 若是有姑娘家不嫌棄, 我也想……像平常人那樣，娶妻生子，白頭終老。&rdo;

謝緣又問：&ldo;那你為什麼要走?&rdo;

桑意眼神很平靜：&ldo;因為我想當一個自由人。&rdo;

桑意開頭就說過這話了，謝緣卻像沒聽見似的。他慢慢轉著桌上的瓷盞，用手指輕輕擦過杯壁，放慢語速，同樣慎重地道：&ldo;你在我身邊五年，這個情分我記得。你……你與桑青是不同的，不必拿自己同他比較，我也不會厭棄你。你最近大約是太過勞累，所以容易胡思亂想，我準你假，你自在出去遊玩，多久的時間都可以。等你散心回來，樓裡這些事也可以慢慢轉交旁人負責，你可以做你喜歡的事。&rdo;

&ldo;謝過爺好意。&rdo;桑意彎起眼睛笑了笑，&ldo;然而我沒這個福氣再受您恩惠了，請您批准蓋印罷。您這幾年的恩情，桑意沒齒難忘。&rdo;

說到這裡，他又從袖中摸出一個帳本，幾張紙條，上面詳細記載著這五年來南樓的帳目實物和人員交接情況，連他走後的流程佈置都已經寫好了，顯然已經準備多時。

謝緣低聲問：&ldo;是……找好了下家?&rdo;

桑意又愣了愣，隨後不鹹不淡地&ldo;嗯&rdo;了一聲。謝緣問到這裡，終於覺得再說無用，於是便閉了嘴，靜靜地將手裡那杯茶喝完。之後，他擱下杯盞，想了想後道：&ldo;那便這樣罷。要走留不住，你收拾收拾，自己挑時間打點好，我就不過問了。&rdo;

桑意睜大眼睛看他，眼裡掠過一絲微光，像是放下了什麼重擔一樣，輕輕嘆息一聲：&ldo;謝謝爺。&rdo;他臉上的笑意終於歸為寧靜，將手邊的東西堆疊好，推向謝緣那邊，而後再深深俯首，行了一個家臣向家主的大禮，長跪不起。

謝緣並沒有看他，而是低頭翻著自己手裡的帳簿。片刻後桑意起身，後退幾步道：&ldo;那我走了，爺。&rdo;

謝緣翻書的動作微微一凝，而後淡聲答道：&ldo;好。&rdo;門邊傳來輕微的&ldo;嗒&rdo;的一聲，是桑意替他關上了門，而後滿室寂靜。

謝緣初不覺得什麼，最早的詫異過去後，他略微想一想，大約曉得這個人還是生他的氣的：氣他帶回桑青，毀了他的嗓子，氣他置五年來漫長而靜謐的愛戀如若未聞。他有些無奈，更多的還是因為遲疑而沒能說出來的一句挽留‐‐

他心裡的執念由他親手尋找，找到一個桑青，發覺不是自己夢裡的那個人，便只能繼續找下去。

這是不公平的，拿桑意去與他荒謬的幻影相比‐‐桑意怎麼能信?他在他身邊五年，家中知曉他夢魘一事的也只有桑意與老管家，可他卻從沒告訴過他，自己的心魔到了何種程度。

他留不住人。

從小到大，他的母親，他的朋友，他看重的人一個接一個地從他身邊走了，他早便習慣了這樣的離去，所以此刻也能泰然自若地看書、寫字。只不過一個傍晚過去，又到了夜深時，窗外蟲鳴清脆，夜風帶著第二天飲露的氣息吹過來，他方發覺自己已經走神許久了。

而手裡的字，寫了幾筆，歪斜寫了一個&ldo;卿&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