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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喝道:“王八蛋,個個都死了不成?”
在場的人都呆住了,太后竟會罵起粗話,若是聽人說,定是無論如何都不信的。當下哪裡還敢遲疑,一擁而上,將不住嚎叫的雜役拖了下去。
嬴雁飛起身道:“我們去紫晨宮,快!”
可當她趕到紫晨宮時,見到的只是沖天的烈焰,及那烈焰中漸漸傾頹的房舍,火光閃動中似可見到幾個身影在閃動,四下裡的守衛們罵罵咧咧,卻不敢上前。
嬴雁飛把嬰兒從宮女手上接過來,緊緊抱在懷中。嬰孩似有所覺地醒了,大聲哭叫起來,他的一隻小手伸向了那方,張開五指,彷彿想抓住什麼。火光把他白嫩的小手映得通紅透亮。
“就連死都不能減了你的怨恨麼?”嬴雁飛想著董氏的這一手,越發覺得不可理喻。董氏一併報復了三個人,嬴雁飛,雲行天,漆雕寶日梅。
嬴雁飛將在胸口上養一條毒蛇,不知何時會回頭咬自己一口。若是這孩子始終不知自家身世,那雲行天唯一的兒子將會認仇為親。而漆雕寶日梅無疑是被她傷得最深的一個,在死前尚要受到這等凌辱。誰知道,在那夜夜獨守的空房裡,董氏對於雲行天和為雲行天所愛的美女們,積下了多麼深的怨毒?這樣的恨意,就連嬴雁飛枯死的心頭都不由得為止一寒。
“其實,都已化為灰塵,尚如此執著,這樣子活著或死掉,都好累好累,這是何苦,何苦?”嬴雁飛不由得苦笑,對下人道,“把這房子的灰抓一把給我。”
下人們聽得一怔,好半晌才答道:“是。”
令狐鋒於四月十五日這天回到西京。此後眾軍再也無力與朝廷對抗,各家將領紛紛繼其之後,放下兵權,回西京榮養,幸朝終安。此後數年,多有流言暗稟諸將叛亂之事,有些甚至並非僅只是流言,但嬴雁飛始終未曾理會。
後世將定都於西京的幸朝稱為西幸,雖然與原在京都的幸朝血脈相傳,然而此外的一切都沒有半點相同之處。有趣的是,所有的史家都心照不宣地沒有以北靖元年為西幸的起始,而是以重光元年為幸朝復生之日。
嬴雁飛的傳記在西幸的官史中沒有與其他后妃傳一般,附於帝王紀之後,而是以《睿仁莊敬明毅賢皇太后本記》獨成一紀。睿仁皇太后成為中洲永遠的傳奇,關於雲行天,關於她,關於他二人的那個大婚之夜,所有的一切都成為如謎一般的故事。
由於西幸後世帝王的諱莫如深,這些故事就越傳越奇,越傳越多,直到再也沒人能夠分辨得出真假。那些歲月縫隙中零落的碎片,匯成一曲無人聽得明白的殘歌。
嬴雁飛成為豔情小說中的主角和政戰教席中的特例,承受了各等各色人物投於她的榮辱譭譽,相比之雲行天在後世得到的無保留的歡呼,她會覺得不平,還是一笑而過?沒有人能夠知道。
嗔怨愛恨,盡化泡影;功過是非,皆歸塵土。
令狐鋒回到西京的當日,嬴雁飛在鳳明宮怡性閣召見了他,楊放陪他一同覲見。賜座上茶後,嬴雁飛淡然道:“令狐元帥勞苦功高,如令天下平定了,自是該享享清福了。封你為王的旨意已擬好,你的王府建造由宮中出銀子,想造成怎樣,自與他們交待一聲便是了。”
令狐鋒木木地答了聲:“多謝太后恩典。”
嬴雁飛看了他一眼,語氣平和地道:“其實令狐元帥不必覺得委屈。再過上十多年,皇帝親政了,我也要回深宮裡頤養天年。那時我也不過是三十多歲,與令狐元帥現在一般的年紀。大家都老了,或許會在一處聚聚,聊聊當年,有什麼恩恩怨怨也都扯平了。”
令狐鋒依舊木木地答了聲:“臣不敢有怨意。”嬴雁飛也不再說什麼,著他下去。
楊放留了下來,道:“臣有事啟奏,望太后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