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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苦苦經營了數十年的家,彷彿就在頃刻間,轟然倒塌。乖巧的女兒,體貼的丈夫,他們一去不復返,只將冰冷和傷害留給她。
程鈞劍開著車,順著私家偵探給的地址緩緩而去。前面是一條幽深的窄巷,車過不去。程鈞劍只好將車停在路口,步行過去。
所過之處。皆是垃圾遍地,惡臭連連。兩側是低矮的棚屋。寒風吹來,沒有玻璃的窗戶左右搖擺。發出凌厲的響聲,平添了幾絲恐怖。
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過去,不時有人提著東西經過。他們個個面無表情,遇到程鈞劍這樣氣韻渾正的男人,也只是略略一眼帶過。
程鈞劍不知道,靜安還有這樣簡陋的地方。他捂著鼻子,繼續往前走去。
幽深又昏暗的巷子看不到盡頭,一會兒亮,一會兒暗的路燈一閃一閃,還不時發出滋滋聲。前方忽然出現一大片垃圾,還有幾個東搖西擺的垃圾桶,一個人看不清面容的人坐在一側。
他頭髮又長又亂,身上套著一件露出棉絮的舊軍大衣,腳上沒有穿鞋,旁邊立著一個髒娃娃。他瑟瑟地縮在一團,手卻往前伸著,不斷上下撥弄著,臉上居然有一絲笑意。
男子此時的動作,還有臉上的表情,與周遭的惡劣環境,甚至與他的一身落魄,形成強烈的對比。
一個路過的老爺爺見程鈞劍怔怔地看著流浪漢,不由嘆道:“他是上個月才來我們這一塊的,他不嚇小孩子,也不猥褻婦女。每天就靜靜坐在那兒,不說話,也不動,偶爾嘴裡哼哼著什麼,我上高中的孫女說那是一首歌。”
“還有他現在的動作,我孫女說,那是彈鋼琴的動作,我不懂,我孫女兒說是,那就試了。也不知道他遭了什麼罪,竟然得了失心瘋。這樣一個天謫般的人兒,可惜啊可惜。”
老爺爺的聲音含在風裡,混合著他有些嘶啞的聲音,在這樣的夜裡,浸染出無盡的悲涼。
活在自己世界裡的男子,卻渾然不覺,繼續彈奏著只有他能聽懂的華章。
程鈞劍走上前,緩緩蹲下,與流浪漢對視,不,與晏琛對視。
眼前的晏琛,即使鬍子邋遢,一身落魄,可眉眼處依舊清逸脫塵,身上那熟悉的風淡雲輕氣質依舊還在。
只是從前一雙溫潤的眼睛,此刻白茫茫一片,毫無焦點。
明明眼已瞎,可仍然讓人感覺到他的溫暖。
程鈞劍不知為何,看到這樣無聲無息,被落魄裝扮成另外一個人的晏琛,眼裡忽然湧出了淚。
他還記得,那一年,溫阿姨領著揹著雙肩包的他,走進何家內院時,連同他在內的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氣。
那個穿著藍色毛衣的高大男子,說不出哪裡帥,但一身渾然天成的溫暖氣息,連他這個三米之外的同性,都有點自愧不如。
溫阿姨將他拉到以安,以寧面前,笑著介紹‘這就是你們以後的鋼琴老師,晏琛’時。一向落落大方的何以安忽然臉紅了。只有以寧腆著一張臉,甜甜地喚了一聲‘晏老師好’,還是紀娉推了一把以安。她才垂著頭低低喊了聲‘你好,我是以安’。
他輕聲笑著。嘴角露出一個淺淺酒窩,低沉磁性的聲音像是含著魔力,一句簡單的‘你們好,我是晏琛’,就讓何以安低著頭,默默伸出了手。
他們的手輕輕一握時,誰都沒有想到,這是緣分的開始。
這之後。程鈞劍敏銳地感覺出何以安比以前愛笑了,且這份笑比以往更甜更美。特別是她跟晏琛獨自彈琴時,那如同天籟的笑聲混合著美妙的琴聲,迴盪在整個何家書房。
程鈞劍閉了閉眼,回憶就像一座牢籠,將他牢牢困在了過去。凡是跟以安有關的事情,他的大腦彷彿過濾過一樣,每一樁,每一件,都記得格外清晰。連同那個溫暖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