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蕩平新湖大回江漢公園的路上，李衛東一直心緒不寧，右眼跳個不停。自入黨受教育，他已逐漸丟掉農村裡固有的迷信觀念；可是，&ldo;右眼跳禍&rdo;仍舊忌諱。李衛東使勁用手揉右眼，不停地揉，想止住眼跳，怎麼也不湊效。心想，五個兒女，半年裡死掉三個，老伴神經了（這最使他內疚），還要預兆什麼？保國安葬畢妹子，撕碎了袖章，宣告再也不參加什麼運動、鬥爭，曾讓他十分不滿。明顯是階級覺悟、路線覺悟低下的表現。但，他沒有強求。留下一個演唱&ldo;四郎探母&rdo;的兒子也行，他真擔心自家成了滿門寡婦的&ldo;楊家將&rdo;！他嘆口氣，右眼跳是應在自已身上也無所謂。回到基地，只感覺渾身軟綿綿地，坐都坐不住。他關上房門往床上一躺，一動不動。這個生性好強的老共產黨員第一次感到自已老了，心力交瘁了，力不從心了；腦裡疑慮攪得他很晚睡不著。戰友們的歡聲笑語叫他心煩意亂。
突然，電話鈴響了。往常，這鈴聲激起他的亢奮，有如進軍號角，讓他滿懷戰鬥的昂揚；這天，聽來心驚肉跳。他爬起床，趿上鞋，步子猶猶豫豫走上前，惴惴不安地拿起電話；一聽，是總部一號頭頭俞文斌的聲音，方才舒口氣。但是，俞文斌告訴的訊息讓他的手顫抖了，恁般大熱天，全身襲起透骨的寒冷，瑟瑟發抖，幾乎要癱倒在地。突然，他絕望地大喊一句：&ldo;肯定是造謠！我不相信！&rdo;電話那邊強調說，是楊道安從軍區首長那裡得知的。聽這一說，&ldo;當&rdo;地一聲，李衛東手中話筒落到地上了。這時，樓上樓下的戰友讓他剛才大聲嚷叫驚動，紛紛湧進房來，問他發生什麼事兒？李衛東記憶素來超人。他一字不漏地傳達了俞文斌電話中說的來自北京的&ldo;六?二六&rdo;電文：
武漢軍區：
最近，武漢發生大規模武鬥是不正常的，
希望採取有力措施制止武鬥。百萬雄師一
些人對若干院校和工廠的圍攻，應立即停
止。殺害革命群眾的兇手，應按中央六六
通令嚴肅處理。
不久以後，中央將請武漢軍區和各派群
眾組織的代表來京匯報。
中央辦事組
中央軍委辦事組
一九六七年六月二十六日
聽完李衛東背誦的電文，所有人頓覺毛骨悚然；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半天說不出話來。床頭櫃上鬧鐘滴嗒滴嗒走動聲，在凝固的氣氛裡聽來格外響亮，格外剌耳，格外瘮人！第一個作出反應的是梅漢花。她一屁股跌坐在地，雙手捂臉哭叫道：&ldo;我沒參加武鬥！我沒殺人！唔，唔，唔，我沒有！&rdo;好一會，馮世紅才皺起眉頭，說：&ldo;這姑娘怎麼啦，天塌下來了？&rdo;關必升瞟瞟熊麻子，說：&ldo;參加武鬥兩派都有。誰拿矛子戳過人誰負責！&rdo;熊麻子臉紅了，拍拍胸脯：&ldo;老子參加武鬥了！也殺過人！就這大一堆放在這裡，看能怎樣處理！&rdo;董南生不屑地橫關必升一眼：&ldo;難怪日本鬼子來了出漢奸。事情沒弄清就開始亂咬人了！還是黨員不是？依我看，絕對是謠言，不然陳團長怎麼通也不通知李指揮長一聲？&rdo;這話提醒大夥，連連稱對，催李衛東給志鯤打電話。然而，電話通了無人接。這固然令人們不安，仍懷著希望。董南生要陪李衛東直接去詳細詢問瞭解一番。李衛東沉重地點點頭。
驅車到橋口零六工廠大院，兩人老遠就見總部門大敞起。昏黃的路燈光下飄著從門窗中裊裊而出的煙霧，人聲嘈雜。白胖的俞文斌坐在當門一把椅子上慢悠悠抽著煙，臉上顯出痛苦的凝思。李衛東瞭解這個年輕人。是從部隊轉業到地方的。文化革命伊始，他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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