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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的野狗朝他身後吠了一聲。少年看了牠一眼,下一秒鐘目光卻落到不遠處那個窩在紙箱堆中、鼻鼾聲吵得過份的老漢身上。
對方懷裡還抱著兩個舊酒瓶,似乎是怕這唯一的財產也被人趁睡夢中偷去──老人實在多慮,他即使快要渴死了,也不願意喝那瓶混濁得看不出原色的蘭拇酒──連野狗都無法吵醒那傢伙的話,想必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也不會受誰關注了吧。
不知道由什麼時候開始,有腳步聲由遠及近,漸漸接近。
來人好像故意想再拖久一陣子,想要享受他因為恐懼而發抖的模樣,想要聽清他每一次粗重的喘息,然而她註定失望。少年在陰影之中反倒勾起唇角。
他懂得這種近乎變態的折磨欲。這場追逐跨越了小半個大陸,時長足有三週,他已從血汗與塵土之中找到樂趣,並且衷心希望對方也一樣樂在其中,正如他把匕首刺進敵人胸膛的時候、揮刀砍下馬腿的時候,也曾真心笑過,曾強迫那人正視他的雙眼直至斷氣。
這與他所受過的教育完全不一樣。多年來的教養並不能抹去心裡與他共生的野獸,他在本質上與塞拉菲娜。多拉蒂沒有分別,都是個無可救藥的罪人。
而他無比享受。
腳步聲停下來,女人從後腰掏出匕首,在指間轉過一圈,斜指地面。
她眯起眼睛,自覺轉成通用語,腔調卻仍然怪異。“終於找到你了。小子。”
格列多。多拉蒂抬起頭來。
他身處的方位恰好逆光,女人並不能看清他面容,只能依稀看到唇角處一點輕勾。她意識到了少年在笑──為什麼他還可以笑?
女人跨前一步,以腿腳鎖著格列多的膝關節,手臂壓上他胸膛,匕側則是貼上了頸間跳動的血脈。對方快得失律的心跳讓她找回了一點真實感,體溫熱得燙人,喉結上一滴汗珠混著塵土滑落,最終停於刀邊上。
他嗅起來像是某種香薰與汗臭與泥水的混合。她早知道這個小子是個大家少爺,此前卻未曾如此接近過他,近得可以嗅到他衣上餘香。他選的香薰竟然還相當清雅而且富有層次,可以想見,若果他不是在逃命的話,要騙得幾個小女孩的初戀想必毫無難度。
他長得實在好看。女人到現在都無法否定這一點。
動物也好、植物也罷,長得格外豔麗的多半有毒,她該早意識到這最基本的野外常識,該早一點認清他藏在澄澈綠眸之下的喜怒無常。如果她當初回絕格列多的加入請求,南方十鎮中任務完成率最高的賞金獵人團便不會化為一盤散沙,她的丈夫便不會死於胸前一刀之下。
他不過加入一個月多,一團七人之中,便有三死兩重傷,餘下來的一個成員是他們之中與格列多定位最接近的一個,於後者加入幾天之後便已退出,另結一隊新的獵人團。
到今時今日,竟然只餘下她一個人追捕少年,一切都快得像是個夢,而她甚至已分不清,到底這個月是場太可怕的夢魘,還是過往幾年的相處是場過於逼真的美夢。
女人回過神來,把刀又壓緊了幾分。“你把東西藏到哪裡去了?”
格列多眨眨眼睛。“這是求問時該有的態度嗎?”
“你可以試試,再多嘴一句。”她揮拳擊中了少年的肚腹,滿意地看見了他面容扭曲成猙獰模樣。“我再問一遍……你把我們的金幣,藏到哪裡去了?”
隊裡八年來所有公共資產,每一次任務的酬勞剩餘,都被隊長──也就是她的丈夫──放在銀行裡面,每一個成員都知道數目有多少,他們也從來不隱瞞。格列多在第一個任務之後便說服了隊伍把財產分成七份金幣,說是他頂多參加一年,家裡也準備了足夠的生活費,任務的酬勞他可以分文不取。
下一件她所知道的事,便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