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綾子走了以後,官杆兒就從醉翁椅上站起來在屋裡四處看。書架上滿是書,四周牆壁上掛著並不好看的字畫兒,書案上有筆筒筆架兒和紙,炕上有一張矮桌,桌上有茶壺和茶杯,顯然是綾子剛才用籃子提過來的。炕頭上的兩卷被褥也不像常有人睡過的模樣,地上除了書案和一張八仙桌子兩張杌凳兒之外,就是這張醉翁椅了,還有一副火盆架子上面的炭火燒得正旺,屋子裡暖烘烘的,一副臉盆架子上放著一隻銅盆。這老王八蛋還真能享福,看個書還鋪坦這麼大陣仗,真他媽的該死!官杆兒天生就恨有錢的。
實在並沒有什麼好看的,官杆兒就又坐回醉翁椅上,眼睛盯著果盤裡的那塊綠豆糕,心裡盼著綾子趕快給他端了上餜來。越是這麼想,就越覺得時間長,最後懷疑綾子耍弄他,心裡罵綾子,這個小騷碕果然不是好東西!敢耍我?等著!官杆兒一旦心裡生了報復念頭就不會輕易放棄,他準備把最後那塊綠豆糕吃掉,還要往茶壺裡撒泡尿,然後一走了之。撒尿是官杆兒報復人的基本手段之一。
疑心甚重的官杆兒不該輕信綾子,更不該低估綾子,綾子決不是老五林,一個連大老爺都敢動心機算計的綾子怎麼可能輸給一個十來歲的毛孩子?儘管十一歲的官杆兒已經算得上是狡詐多端的人物,但這次他還是輸了。
官杆兒正拿了那塊綠豆糕放進嘴裡吃,有一個身影快如鬼魅一般進來一把抓住了他的脖領子,官杆兒甚至沒聽到推門的聲音,就被對方的一隻手提在了半空中,半塊綠豆糕卡在嗓子眼沒法嚥下去,又沒法吐出來,一口氣把官杆兒憋得滿臉黑紫,幾乎沒有一點掙扎的氣力。
這個人當然就是高鷂子,高鷂子聽到綾子說看見有個小人兒溜進了厚塾齋的北書房,擔心是外面的小孩子進去偷東西,那桌上還有一大盤綠豆糕是準備讓大老爺和段四老爺吃的,別給弄髒了。高鷂子立刻就想到是長工房的官杆兒,這念頭很神奇,他對官杆兒有一種天生的排斥心理,於是大步流星地趕過來,一把就抓住了偷吃綠豆糕的小偷,果然就是官杆兒。
小憋恙子,果然是你!你竟敢跑到厚塾齋來偷吃上餜?你的膽子比天大了!我上次沒打成你,你用棍子扎騾子水門,這次又偷吃上餜,我要不打出你屎來,我就不叫高鷂子!高鷂子把官杆兒放倒在地上的時候,官杆兒差不多已經憋得要背過氣去了。
官杆兒知道是綾子出賣了他,而落在高鷂子手裡被打出屎尿來,也完全是有可能的事。他原以為綾子只是耍弄他而已,沒想到她會告訴高鷂子來抓他,看來她是真不怕把她跟大老爺摟摟抱抱的事抖摟出去。這個小騷碕,真是害死了我!官杆兒心裡感到一絲恐懼。
高鷂子再次失去把官杆兒打出屎來的機會,是因為他將官杆兒連拖帶拉地弄到護院房的時候,有人告訴了大老爺。那時大老爺正在菊花塢的堂屋裡跟段四喝著茶說話,聽絲紅說看見高鷂子抓著官杆兒到護院房去了,就想著高鷂子下手沒輕重,別弄出個好歹來,於是就支會了一聲段四,親自趕到護院房來。大老爺看見高鷂子已經把官杆兒的棉褲扒了,正按在一條寬面板凳上,想來一頓暴打是無疑的。
見到大老爺來了,高鷂子就把手中已經揚起的木板子放下了。這個小雜種竟敢跑到厚塾齋的北書房去偷吃上餜,這次要是不好好管教管教他,以後說不定就敢偷雞摸狗了,高鷂子跟大老爺說。
高鷂子不知道在這之前官杆兒已經偷了保和堂小夥房的大蘆花公雞去紅門窯子嫖紅連腰,並且他還將不斷地創造機會偷下去。
大老爺皺了眉頭看著官杆兒,表示出深深的無奈,跟高鷂子說,算了吧,他到底還是個十來歲的孩子,偷吃兩塊餜子也算不了什麼,訓他幾句也就是了,就別打他了。大老爺又轉頭對官杆兒說,你這孩子也是膽大,沒有事往內宅的書房跑什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