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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那些山上的獵戶願意搬走嗎?&rdo;
&ldo;我們不和他們直接發生關係。&rdo;
綠珠的口中第一次出現了&ldo;我們&rdo;這個詞,緊接著又出現了第二次:
&ldo;我們只和當地政府談判。嗨,說句不好聽的話,那些農民,和動物沒什麼區別。既木訥又深不可測,既狡詐又可憐。你根本弄不清他們的木魚腦袋裡成天想什麼。和鶴浦的拆遷戶一樣,他們一聽說要拆遷,就開始沒日沒夜地在山上種茶樹,在房前屋後種果樹,搭建廂房,擴大庭院,無非是在計算林地損失和房屋面積時,向政府和出資方多訛點錢。
&ldo;到了談判的那一天,兩名精幹的獵戶代表,一會兒說這個多少錢,那個多少錢,一會兒說牛圈多少面積,馬棚多少面積。剛商定的賠償數額,一眨眼的工夫就反悔。從早晨一直折騰到天黑,把兄弟倆都搞暈了。
&ldo;最後,兄弟倆一合計,給那兩個獵戶佈置了一道簡單的算術題。讓他們別一根椽子、一顆釘子地算帳了,乾脆出個價。就是說,十幾戶人家,在一個月內搬到山下,總共要多少錢。那兩個代表你看我,我看你,用當地的土話嘰裡咕嚕地商量了好半天。最後他們猶猶豫豫地說出了一個數目。他們壯起天大的膽子,紅著臉,咬著牙,最後說出的那個數額,讓兄弟倆目瞪口呆。因為,那個數額,竟然還不到孿生兄弟原本打算賠給他們的四分之一。你說可笑不可笑?&rdo;
&ldo;你打算在那兒一直呆下去嗎?&rdo;
&ldo;聽你的口氣,好像不希望我在那兒呆下去似的!&rdo;
&ldo;我倒也沒這個意思,不過隨便問問。&rdo;
&ldo;我也不知道。&rdo;綠珠偷偷地瞥了他一眼,&ldo;怎麼說呢,我當初是奔著香格里拉去的。有一種世外桃源的感覺。可龍孜這個地方,離迪慶還是挺遠的,荒僻得很。當地人也管這個地方叫&l;香格里拉&r;。你走到哪裡,哪裡就是&l;香格里拉&r;。你去過迪慶嗎?&rdo;
&ldo;沒有。&rdo;端午依舊陰沉著臉,有點生硬地回答道。過了一會兒,他又解釋說,他不喜歡那個帶有殖民色彩,可人人趨之若鶩的地名。香巴拉,或者香格里拉。還有那個希爾頓。那本三流小說《消失的地平線》。香格里拉原本就不存在。它只是被杜撰出來的一個乏味的傳說而已。
&ldo;正因為它不存在,所以才叫烏託邦啊。&rdo;
&ldo;別跟我提烏託邦這個詞。很煩。&rdo;端午冷冷地道。
綠珠說,她最感到煩心的,是她弄不清兄弟倆的底細。她不知道他們的錢是從哪裡來的,為何要在這麼一個窮鄉僻壤買上這麼大一塊山地。他們一會兒說要建立迴圈生態示範區,生產沒有汙染的瓜果、蔬菜和菸葉,一會兒又搬出梁漱溟和晏陽初來,說是要搞什麼鄉村建設,在物慾橫流的末世,建造一個&ldo;詩意棲居&rdo;的孤島。他們信奉斯多葛派的禁慾主義,卻時不時喝得酩酊大醉,半夜發酒瘋。
他們也很少在那裡住。
在綠珠抵達龍孜後的三個月中,兄弟倆已經去過一次杜拜,兩次尼泊爾。如果說他們實施這個烏託邦計劃的最終目的,只是巧立名目,為了替自己建造一個息影終老的私人居所,那麼,綠珠和這個團隊的另外七八個人,立刻就有了管家或雜役的嫌疑。
這是綠珠最不能接受的。
兄弟倆表情刻板,行為乖張,眉宇間時常含著憂愁,可彼此之間倒是十分親暱。平常話很少,偶爾險險地笑一下,能把人嚇個半死。他們時常宣佈&ldo;禁語&rdo;。他們在的時候,一個星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