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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熟睡之後,他們在書房的小床上親熱‐‐離婚之後,端午執意在書房支了一張小床,與妻子分床而眠。由於離婚這一事實所帶來的心理反應,他覺得妻子的身體多少有點讓他感到陌生。他開玩笑似的對家玉說,感覺總有點怪怪的,就像是在睡別人的老婆。家玉則一本正經地提醒他,事實本來就是如此。端午感慨說,自己第一次有了偷歡的感覺,有點竭澤而漁的興奮。好像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家玉就紅了臉,望著他笑。半晌,她又沒來由地對端午嘆了口氣,道:
&ldo;你還不如說&l;偷生&r;,更符合事實。&rdo;
聽她這麼說,端午的心情隨之變得沉重而又茫然若失。不過,他也沒怎麼往心裡去。
事後,家玉問他,假如她與&ldo;那個人&rdo;舉行婚禮,他會不會去參加。端午認真地想了想,回答道:&ldo;不會去。我可沒那麼無聊。&rdo;
他說,儘管已經離了婚,可一看到妻子與陌生人出現在那樣一個烏煙瘴氣的場合,感覺上還是會受不了。看得出,家玉對他的這個回答很是滿意。她突然緊緊地摟著他,端午覺得自己後背的汗衫很快濕了一片。端午不知道自己是真的這麼想,還是故意要說出這番話來取悅&ldo;前妻&rdo;,他有點輕薄地問家玉,能不能透露一點&ldo;那個人&rdo;的情況。家玉沒有答應:
&ldo;不告訴你。你就當他是上帝好了!&rdo;
拿走了你兩本書。
這是妻子給他留下的唯一的一句話。它寫在一張撕下的詩歌檯曆上。日期是2月27日。那張紙片,壓在書桌的白瓷茶杯底下。這張日曆上,印有波蘭詩人米沃什的一首小詩,是陳敬容翻譯的:
黎明時我向窗外瞭望,
見棵年輕的蘋果樹沐著曙光。
又一個黎明我望著窗外,
蘋果樹已經果實纍纍。
可能過去了許多歲月,
睡夢裡出現過什麼,我再也記不起。
這首詩雖說與妻子的離開沒有任何關聯,卻恰如其分地傳達出了濃鬱的離愁別緒,讓端午瞬息之間五味雜陳,顫肝怵心。端午不由得把臉轉向窗戶。雪還在下著。雪花在陰晦的天空中緩緩飛舞,飄飄欲墜。街面上的路燈已經亮了。
除了不知道名字的兩本書之外,妻子還帶走了衛生間裡的洗漱用品。應該還有一些隨身要穿的衣物和生活必需品。滿衣櫃的服裝,滿抽屜的口紅和香水,滿鞋櫃的靴子和高跟鞋,幾乎都原封未動。就連擺在床頭櫃首飾盒裡琳琅滿目的象牙、綠松石和各式各樣的耳墜,也都完好如初。這多少給端午帶來了一絲寬慰,彷彿妻子仍然會像往常那樣隨時回來。
當天晚上,臨睡前,眼神有點異樣的若若,終於向父親提出了他的問題:
&ldo;媽媽去了哪裡?&rdo;
端午早早地為這個問題準備了答案。兒子還是將信將疑。第二天,兒子的提問改變了方式:
&ldo;媽媽什麼時候回來?&rdo;
這也在端午的預料之中。他硬著心腸,為日後對兒子的攤牌埋下伏筆:
&ldo;唔,說不好。&rdo;
第三天,若若不再為難他。而是一聲不響地將自己床上的被褥和枕頭與母親做了交換。端午問他為什麼這麼費事。若若回答說,他想聞聞媽媽的味道。
淚水即刻湧出了他的眼眶。
父子倆很少交談。若若成天悶悶的。與妻子一樣,他一旦憂鬱起來,總愛蜷縮在某個陰暗的角落裡發呆。
家玉曾給他打來一個電話,詢問他銀行卡的帳號。
&ldo;你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