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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了個懶腰,又站起來抖擻兩下手腳,但覺神清氣慡,且筋肉骨血之間似有十分強健的一股力氣,直要朝外撐皮破膚,爆發出來。
&ldo;如果你兩歲的時候就會了這個‐‐&rdo;我本來想說的是&ldo;那為什麼還會受我那麼些欺負?&rdo;可是話到口邊,說不出來,當然是怕提醒了這個真有兩把刷子的愣頭。
&ldo;那時候只當口訣是兒歌那樣背了、唱了,其實什麼也不會。&rdo;孫小六說,&ldo;這是我學的第一門手藝,直到最近這一年我才會用一點。比起後來的幾次,那算是最輕鬆的了。&rdo;
&ldo;這是一種‐‐武功嗎?&rdo;我比手劃腳了幾下,無意間一掌打在一支水泥樹樁上,手不疼,那墩子倒撲散開一陣塵沙,還搖晃了兩下。彷彿經孫小六那麼一折騰,我連氣力也長了幾分。
&ldo;可以說不是,也可以說是。&rdo;孫小六一面說,一面翻身跳上那個繩梯架子,躺平了,對著藍天白雲深呼吸了幾下,道,&ldo;反正後來我那些師父都說,大牙爺爺把他一身的功夫都傳給我了。可惜我再也沒見過他,唉‐‐如果有人問我,我最想念的人是誰?我就會說是他,那個大牙爺爺。可是真糟糕,那時我實在太小太小,只記得他的兩顆大門牙。&rdo;
26 第三本書
《天地會之醫術、醫學與醫道》是在此之前不知多久我曾經翻過的一本書,翻閱它的時候,我大約就像一條河床上的一顆小卵石,任弱水三千淙淙流過,在閱讀的當下(或許)有一種愉悅、豐饒的幸福之感。但是誠如我曾經說過的,我並沒有像那些愛讀書、擅讀書的人一樣,從頭至尾,細細品味,以致留有深刻的印象,或者得著寶貴的教訓。我不是那樣的人。多年來我讀書幾乎從未終卷,總是在讀到差不多的地方為了不要對這本書得著什麼樣的&ldo;結論&rdo;而下意識地匆匆逃開‐‐也就是從這本書裡隨便揀拾一個疑惑、一個難題,然後逃到另一本可能藏有解答的書裡去。《天地會之醫術、醫學與醫道》便是在這種情形之下經我翻讀寓目的。那是某個午後,在臺北市重慶南路的一爿書店&ldo;三民書局&rdo;之中,我用這種接駁式閱讀法所讀到的第三本書。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其間我終於勉強寫完那篇碩士論文《西漢文學環境》,當了兵,幹了兩年專業作家,還給某家因解嚴而得以開辦的晚報做了一任副刊主編,同時回到母校輔仁大學任教一兩門有關現代小說和散文的課程,將近十年混下來,開始有不少讀者透過我寫的作品知道了我這個人,也有些媒體刊物因為缺少填充版面的材料而報導了我的生活、我的工作乃至我不知節制隨口跟人閒扯瞎說的一些對社會也好、對政治也好、對隨便什麼狗屁公共領域的什麼狗屁意見。於是認識我的人逐漸增加了,我能夠像老鼠一樣過著那種隨處躲藏、隨時逃脫的日子也就變少了‐‐我甚至不在乎越來越多的陌生人會在大馬路上、餃子館裡或者公共廁所的尿斗之間喊我的名字‐‐這是災難‐‐有一個自稱是我的忠實讀者的傢伙在青年公園的公廁之中認出我來,大叫一聲:&ldo;張大春!&rdo;同時轉過身,可是卻沒有停止撒尿‐‐可想而知,被滋了一泡尿的所謂名流其實是非常頹喪失志而幾乎要崩潰了的。
那是在一九九二年六月,歷史小說家高陽過世之後數日的一個傍晚,我剛拆開他所遺贈的書籍和文稿來漫不經心地瀏覽著,忽然發現了在《天地會之醫術、醫學與醫道》這本書的封面上寫了五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