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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那文士卻微微笑了,把雙眼睛緊緊盯住邢福雙,口氣則舒徐悠緩,所說的話聽來卻既像是在答覆光頭孩兒,又像是在教訓他面前這個隨時可能作困獸之鬥的殺胚:&ldo;這位不是拍花賊,他只是一時迷了心性兒,行事不計後果,滿以為隨機應變,誆言謊語就能鑽天入地、行遍江湖,卻不知,無論他投靠了哪一幫、哪一團、哪一會黨門戶,都逃不過人家的羅網牢籠。到時候又當如何呢?改名換姓再另投一幫、另入一團、另依附一個會黨門戶?&rdo;說到這裡,這文士摘下眼鏡,拿衣角擦了擦,語氣忽即一變,道:&ldo;邢福雙!你要是還執迷不悟、一意孤行,任你衝州撞府、躲到海角天涯,也不過就是這個下場‐‐&rdo;說時早已從那人稱中山裝的藏青色外衣下擺的大口袋裡掏出一疊照片來遞了過去。
邢福雙愣眼翻看,只見每張照片的右下角都寫著名字和看似記時的數字,畫面則是一顆和脖頸分了家的人頭,有瞑目伸舌的、有瞠眼齜牙的,個個兒都是副受極委屈的神色。邢福雙一邊看、一邊打起哆嗦來,看到最後一張上,連他的肩膀都抽搐了一下。他認識那顆人頭。
&ldo;他‐‐&rdo;
&ldo;他叫陳意敏。和你前後腳進的&l;南昌行營&r;,後來改名叫&l;周煥&r;,又改名叫&l;楊中森&r;、&l;李之和&r;、&l;賀雄&r;,最後成了一顆腦袋。&rdo;這文士把眼鏡架回鼻樑,繼續說,&ldo;他可連條狗都不曾打殺,只不過是錯拿了該給戴先生的一筆差旅費,等發現袋中裝的是錢鈔的時候,已經回不了頭了。如今你老兄殺了&l;龍王一翼&r;四大護法的老麼,又做掉兩個青年革命同志,倘若再連這兩個老百姓、兩個小孩兒也不放過,那就非殺了我不可。如此一來,別說你當年那些叫花子哥們兒還在找你,連你們那團裡的&l;志士&r;也都成了你的對頭‐‐合計合計,你劃得來不?&rdo;
此際的邢福雙非但渾身上下瑟瑟縮縮如正月裡的刺蝟,連齒牙筋骨都抖了個震天價響,身形一軟,匍匐落地,昂頭再打量了對方的穿著一回,哀聲問道:&ldo;您、您、您老也是&l;力行社&r;的爺麼?小的知過悔罪,求爺放小的一條生路。&rdo;
&ldo;放一條生路不難,可你別糟蹋了&l;知過悔罪&r;四個字。貪生怕死就是貪生怕死,你也配&l;知過悔罪&r;麼?&rdo;這文士說著嘿嘿笑出聲來,接著又道,&ldo;不錯,我也是入了社的。只不過我不叫&l;爺&r;,我叫李綬武。&rdo;
&ldo;多謝李先生不殺之恩,多謝李先生饒命之恩。&rdo;邢福雙二話不說,就地連連磕了幾個響頭。
&ldo;我既殺不了你、也饒不了你。邢福雙!你不必求我,我倒還有事想求你呢!&rdo;李綬武俯腰伸手,從邢福雙手中取回那些照片,再將他攙扶起來,道,&ldo;頭兩年你給貴幫押運了一批物事到泰安來,嗣後卻沒了下文。江湖上爭相傳說,是你乾沒了那批物事,還挾之投靠了國民政府‐‐&rdo;
&ldo;沒有這回事、沒有這回事的,李先生、李爺!您是明白人,小的真冤枉。&rdo;
&ldo;你要是真冤枉,怎麼巧不巧的你又攛掇著居翼這倒黴鬼回到泰安來了呢?&rdo;李綬武說時伸手解開胸前一粒紐扣,朝裡探進手去,那情狀讓邢福雙不作他想,顯然就是要就地&ldo;處決&rdo;自己了‐‐他見識過居翼如此行事‐‐還以為李綬武要從懷中掏出一把盒子炮、掌心雷之類的火器,禁不住一聲慘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