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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庸諱言,那是我的第一次。它一點兒也不像小本書刊或《o孃的故事》錄影帶上所敘述、表演的那樣。完全不是那麼回事。我猜想這跟我全無經驗有關‐‐因為沒有經驗,所以幹那樁事就只能模仿書上或熒幕上看來的動作。可是我剛才說過,從紅蓮一進門開始,我整個人都給掏空了,什麼也想不起,記不得了。我只知道通體上下有一股非常非常巨大、腫脹、爆裂出來的力氣,那力氣從毛髮、肌膚乃至血液和臟器的深處湧出,源源不絕、滔滔不止,從數之不盡、視之不清的每一個孔穴中噴出,然後和紅蓮的力氣交會。它們交會之後凝聚成更強、更猛、更緊密的力氣。而且,這凝聚起來的力氣並不會因動作的停頓而消失‐‐它在我們沉睡的片刻間打造一個又一個充滿耗竭意象的夢境。我不住地夢見自己在深海底下朝上泅泳,可是總也浮不出水面。就在我即將溺死或窒息而死之際,紅蓮已然重新騎在我身上,或者用雙腿纏絞住我的腰身,讓我重新開始。
事後回想起來,在那夜以繼日,乃至無日無夜的幾天之中,我只有幾個很短暫的剎那分了心,於闃暗無光的室內錯把紅蓮看成小五。除此之外,我什麼也不能想、什麼也想不起來‐‐可以將之比擬成一種比獸類行為還要純粹、專注又生猛的衝刺活動。我猜想紅蓮也一樣。彷彿我們是比器官還要簡單的兩塊礦石,彼此一而再、再而三地撞擊著,直到粉碎為止‐‐不,粉碎之後仍不止息‐‐每一粒塵埃屑片仍在繼續尋找著彼此,繼續衝刺、繼續撞擊……於是我們變得越來越粉碎、越來越塵埃、越來越渺小。最後,我們雙雙消失‐‐從內而外,自靈魂而軀殼,由精神而肉體,消失得乾乾淨淨。一切歸於寂滅。
某日的某一時刻,紅蓮從我的身上翻滾下床,將我驚醒。她隨手抓起桌上一瓶礦泉水,往頭頂淋了,像洗澡那樣,一面搓揉著肢體上已經泛起鹽白的汗斑‐‐可是她站不住,最後索性坐到磨石磚的地面上,一面笑、一面沖洗,然後對我說了進門之後的第一句話:&ldo;乾淨了。&rdo;
她的聲音像是從宇宙的另一個邊緣處傳來。我隨即闔上剛剛睜開的眼睛,聽那三個字綿綿遠遠的迴音將之前歸於寂滅的、消失的、化為塵埃屑片的、粉碎的我再一點一點拾掇起來。我敢說她的&ldo;乾淨了&rdo;所指的不是,或至少不只是用礦泉水沖洗的身體。對我來說,好像還有把此身所有的一切全部拋棄、扔掉,一丁一點兒全不顧念、全不眷戀、全不珍惜的意思。這是我的第一次,不要嗤笑我對它作了許多附會和想像‐‐其實我並沒有為那切膚入骨的真實感受增添任何誇飾性的形容。當紅蓮說&ldo;乾淨了&rdo;之後片刻,我相信我懂得了她的意思‐‐因為那也正是我的意思:我們兩個恐怕都是一無所有的人‐‐在耗盡了最後一滴精力之後,赤條條面對整個和我們遙遙相對的世界,我們什麼都沒給自己和對方留下,乾乾淨淨,連愛情都沒有。
然後紅蓮將剩下的半瓶礦泉水朝我扔過來,我將就著原先仰臥的姿勢,讓那來自也許幾千年前、幾萬裡外某座名為阿爾卑斯的山頭融下的雪泉水把自己狠狠淋了個濕涼冰透。
&ldo;有件事忘了跟你說,&rdo;紅蓮看我把瓶中最後幾滴水努力地朝身上、床上灑著,便笑了起來,一面說,&ldo;上一次我從你的垃圾桶裡揀走一張紙條。&rdo;
&ldo;噢。&rdo;我漫不經心地應了聲。
&ldo;是一首詞,上面還圈寫了一句話,&l;嶽子鵬知情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