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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確看過那個可怕的狹長傷疤,原以為是因為火災意外。

「當他說『自己人』時,」伊恩特告訴我:「並不是指一個部落或一個城鎮或一個門第,他是指你和我。」

這對我沒有太大意義,因為我還無法想像一個超出埃綽城四面城牆範圍的聚落。但我接受這想法。

米萌的學生多數時候依然不大理我,但其中沒有惡意。我的年紀比他們最年輕的還年輕許多,在他們眼中,我只是受過半吊子教育的男孩。還好,他們至少信任我不會背叛他們,不會去向誰報告他們那種煽動的言論,因為我在場時,他們都還是自在交談。而且,雖然我震驚於他們大部分的言論,而且暗中瞧不起他們是偽君子,對痛恨的主人假裝忠誠,但是,我發覺自己在聆聽他們談話,如同之前在家裡的棚寮內,有些男人們談起男女性事時,我也是邊聆聽、邊嫌惡、邊抵制,但也神魂顛倒,遐想無盡。

米萌年紀最大的學生,安梭,喜歡談論「拔那原人」,那是一幫逃奴,目前住在埃綽城東北邊的大森林裡。名叫拔那的男人是他們的頭目,他身材高大,力氣奇大。他們自己建立一個邦國:一個共和國,共和國內人人一律平等自由。每個男人有選舉權,每個人都可能被選入政府,也可能因管理失誤而遭罷免。境內所有工作由大家共同執行,所有貨物和獵物共同分享。他們以狩獵和打魚維生,也突襲富人的馬車及來往阿西安的貿易商隊。該地區的村人和農人不但支援他們,還拒絕向卡席卡與阿西安的政府舉發他們。拔那原人慷慨地與偏僻地區的鄰人分享掠奪品和物產,那些鄰人要不是奴隸,就是保釋人或解放民,生活極為窮困。

安梭歷歷如繪描述拔那原人在森林中的生活:不對主人或議員或國王負責,個人自行決定是否效忠聚落,並以此為約束。安梭知道很多故事,關於他們如何在路上大膽伏擊有護衛的貨車商隊以及芮希河上的商船;他們如何利用巧妙的喬裝混進城鎮‐‐甚至進入卡席卡城和阿西安城的市場,用掠奪品交換他們需要的物品。安梭說,他們從不殺人,但會自衛。如果有人偶然到了他們藏身的森林深處,那人有兩種選擇:要嘛必須以生命起誓,以自由人身分與他們共同生活;要嘛死。他們從不向窮人奪取什麼,即使奪取富裕村子,也只拿取他們貯藏的收穫,從不劫掠播種用的谷實。農場和村莊的婦女都不怕他們,因為假如有婦女自願加入,他們也歡迎。

安梭講這些故事時,泰德總是逕自讀書,或離開房間。有一、兩次,他脫口說那些拔那原人只不過是一幫慣竊逃亡者。他對他們的奚落讓我納悶,是否他們與泰德等奴隸在阿西安城受刑的那場奴隸叛亂有關。伊恩特對那些故事的嘲弄比較溫和,他只說,那是不可能的傳奇故事。我同意他的說法,因為一群奴隸把年深日久的神聖秩序完全翻轉,宛如主人那般生活,確實只可能是白日夢一場。不過,我依舊喜愛聆聽這些有關森林自由的浪漫故事。

自由、自主這種字眼在我心裡,漸漸有了一個地位、一種光輝,它們高高地俯看我的心,有如凡譚夏夜裡,我經常仰望的那些又大又亮的星星;現在,在這黑暗的城市,我也經常抬頭仰望,但星星變得比較黯淡、比較遙遠了。傍晚在寢室裡,我們是悠閒的,祭司準我們點油燈。我展讀德寧士寫的《轉化》,是泰德借我的。讀這本書對我是一大發現。它有如我曾做的那個夢:在一棟屋子裡探索我不知早就存在的眾多房間,我在那裡受到歡迎,而且有隻金色動物向我致意。我所有夥伴都說,德寧士是詩人中最偉大的一位,他從出生就是奴隸。在他的詩中,他使用「自由」這種字眼時,帶有一種溫柔、一種敬畏;我想起姐姐談起她摯愛的人時,也是那種意味。米萌有一份克思撰的《宇宙演化》袖珍手稿,有點破舊,他說他走到哪兒,就帶到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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