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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更不在乎我這個活佛的尊位,自我被確認為轉世靈童以來,我就被人們當佛供奉。以往那些跪在我腳下,躬身在我面前的信眾,我隨便說上兩句,他們都奉若神明。我說,真是一汪清澈的泉水啊。人們就會翻山越嶺地來背這山泉水回家,恭敬地添在神龕前的聖水碗裡。我說,我要在這塊石頭上坐一會兒。就有人在我起身走後把哈達獻給這石頭,它由此而有了神的烙印。
但是這個當強盜的老兄,讓我自懂事以來首次感到傷自尊心的是,見了我不下跪,卻對我的侍從貢布跪下了。
他伏在貢布的膝前說:老大,請不要責怪我!但我沒有讓你失望。
貢布當時滿面羞赧,說,我早就不是你的老大了,我只是被頓珠活佛洗罪的一個修行者。你的罪孽,終有一天,也要讓頓珠活佛幫你洗清!
我的強盜哥哥說,老大,我的罪孽,來世再說;今生只想有一次報答你恩情的機會。照顧好我的兄弟吧。老大,我們走了。
原來格桑多吉哪裡是來拜見我的啊!他是來看他的生死兄弟的!我看見他們都眼含動情的淚光,我和格桑多吉算什麼有同樣血脈的親兄弟,他們倆才是真正的兄弟!有一刻,我都有些擔心,這場來得急去得快的暴風雨也會把貢布捲走,因為我感受到了他多年前那顆狂亂的心。
我們這個地方的藏族人,並不把當強盜看作是羞恥的事。在百姓口裡,他們是英雄好漢。
很多年後,當我閱盡格桑多吉坎坷、神奇的一生,我會回想起和這位老兄初次見面的感受,我會為自己悲心的淺薄而自責。我可以給所有的信眾帶去祝福和吉祥,我可以靠自己在佛學上的修持,挽救許多墮落的靈魂;我甚至可以作為一個來到人間的佛,去承擔眾生的苦難,從為他們祈禱開始,到為他們奉獻我的生命結束。可是,我沒有留住格桑多吉——我的兄長——一顆孤傲的心。
一個孤傲的人,是這個世界上最應該有人去悲憫他的人。但是,他們往往因為其孤傲而備受折磨,他們甚至把別人的悲心也看成是對自己的一種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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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軍行(1)
官軍殺賊賊如麻,賊至誰敢白刃加。
殺賊未曾還做賊,官軍過處無完家。
誰賊誰軍不須辯,民間一樣雞犬譁。
——唐朝儒《官軍行》
《官軍行》是阿墩子縣縣長唐朝儒寫給自己的小舅子、縣守備隊隊長陳四娃的一首詩,縣守備隊和正規軍一個連最近剛剛打了一個大勝仗,擊敗了瀾滄江上游野貢土司和下游地區康菩土司的聯合武裝,縣政府的威望在峽谷裡一時大振。
在縣長唐朝儒看來,這是一場很奇怪的戰鬥,縣府的好意全被這些權傾一時的土司貴族們誤解了,本來縣境內的兩大土司家族因為聯姻失敗而開的戰火,作為一縣之父母官,當然要站出來平息爭端。可是他們卻認為這是土司間的事情,事關家族榮譽和驕傲,政府沒有權力管。唐縣長親自把兩個土司請到縣衙居間調停,而兩個自以為是的土司老爺卻公然在調停時把腰間的槍拍出來了。這還有沒有王法了?唐縣長命令陳四娃將兩個土司都拘禁起來了。於是兩家土司的武裝合力來攻打縣城。
不過,兩家土司的武裝在縣守備隊的有效抵抗下久攻不下,而唐朝儒的援兵十天後就到了,政府的軍隊內外夾擊,土司武裝被機槍打得人仰馬翻。這些康巴人在戰場上只能逞匹夫之勇,毫無戰術可言。官軍一直打進兩家土司的老巢,讓他們的管家在槍口的威逼下籤訂臣服之約,才放回了他們的主子。
官軍班師回營,一路上峽谷裡的藏族人大都口服心不服,每個村莊都有明槍暗箭來襲擾官軍,陳隊長的手下便用機槍去突突他們,不論是牧場上的牛羊,還是敢於反抗的藏族人,殺得性